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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卷一百一十一 列傳第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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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光遠 房琯(子孺復 從子式) 張鎬 高適 暢璀

《舊唐書》卷一百一十一 列傳第六十一

崔光遠,滑州靈昌人也。本博陵舊族。祖敬嗣,好樗蒱飲酒。則天初,爲房州刺史。中宗爲廬陵王,安置在州,官吏多無禮度,敬嗣獨以親賢待之,供給豐贍,中宗深德之。及登位,有益州長史崔敬嗣,既同姓名,每進擬官,皆御筆超拜之者數四。後引與語,始知誤寵。訪敬嗣已卒,乃遣中書令韋安石授其子汪官。汪嗜酒不堪職任,且授洛州司功,又改五品。

光遠即汪之子,雖無學術,頗有祖風,勇決任氣,身長六尺餘,目睛白黑分明。少歷仕州縣。開元末爲蜀州唐安令,與楊國忠以博徒相得,累遷至左贊善大夫。天寶十一載,京兆尹鮮于仲通舉光遠爲長安令。十四載,遷京兆少尹。其載,使吐蕃弔祭。十五載五月,使回。十餘日,潼關失守,玄宗幸蜀,詔留光遠爲京兆尹、兼御史中丞,充西京留守採訪使。駕發,百姓亂入宮禁,取左藏大盈庫物,既而焚之,自旦及午,火勢漸盛,亦有乘驢上紫宸、興慶殿者。光遠與中官將軍邊令誠號令百姓救火,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數人方定。使其息東見祿山,祿山大悅,僞敕複本官。先是祿山已令張休攝京兆尹十餘日,既得光遠歸款,召休歸洛。八月,同羅背祿山,以廄馬二千出至滻水。孫孝哲、安神威從而召之,不得,神威懼而憂死,府縣官吏驚走,獄囚皆空。光遠以爲賊且逃矣,命所由守神威孝哲宅。孝哲以光遠之狀報祿山。光遠閉府門,斬爲盜曳落河二人,遂與長安令蘇震等同出。至開遠門,使人前謂門官曰:"尹巡諸門。"門官具器仗以迎,至則皆斬之。領府縣官十餘人,於京西號令百姓,赴召者百餘人,夜過咸陽,遂達靈武。上喜之,擢拜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仍使光遠於渭北召集人吏之歸順者。嘗有賊剽掠涇陽縣界,於僧寺中椎牛釃酒,連夜酣飲,去光遠營四十里。光遠偵知之,率馬步二千乙夜趨其所。賊徒多醉,光遠領百餘騎持滿扼其要,分命驍勇持陌刀呼而斬之,殺賊徒二千餘人,虜馬千疋,俘其渠酋一人。賊中以光遠勇勁,常避其鋒。及扈從還京,論功行賞,制曰:"持節京畿採訪、計會、招召、宣慰、處置等使崔光遠,毀家成國,致命前茅。可特進,行禮部尚書,封鄴國公,食實封三百戶。"

乾元元年,兼御史大夫。五月,爲河南節度使。八月,代張鎬爲汴州刺史,兼本州防禦使。十二月,代蕭華爲魏州刺史,充魏州節度使。初,司徒郭子儀與賊戰於汲郡,光遠率汴師千人渡河援之。及代蕭華入魏州,使將軍李處崟拒賊,賊大至,連戰不利,子儀怒不救,處崟遂敗,奔還。賊逐處崟至城下,反問之曰:"處崟召我來,何爲不出?"光遠乃腰斬處崟。處崟善戰有勇,衆皆倚之,及死,人用危懼。魏州城自祿山反,袁知泰、能元皓等皆繕完之,甚爲堅峻。光遠不能守,遂夜潰圍而出,度河而還。肅宗不之罪,除太子少保。

襄州將士康楚元、張嘉延率衆爲亂,陷荊、襄、澧、朗等州,以光遠兼御史大夫,持節荊襄招討,仍充山南東道處置兵馬都使。三年,除鳳翔尹,充本府及秦隴觀察使。先是,岐、隴吏人郭愔等爲土賊,掠州縣,爲五堡,光遠使判官、監察御史嚴侁召而降之。光遠在官好蒱酒,晚年不親戎事。上元元年冬,愔等潛連党項及奴束刂、突厥敗韋倫於秦、隴,殺監軍使,擊黃戍。肅宗追還,以李鼎代之。二年,兼成都尹,充劍南節度營田觀察處置使,仍兼御史大夫。及段子璋反,東川節度使李奐敗走,投光遠,率將花驚定等討平之。將士肆其剽劫,婦女有金銀臂釧,兵士皆斷其腕以取之,亂殺數千人,光遠不能禁。肅宗遣監軍官使按其罪,光遠憂恚成疾,上元二年十月卒。

房琯,河南人,天后朝正議大夫、平章事融之子也。琯少好學,風儀沉整,以門蔭補弘文生。性好隱遁,與東平呂向於陸渾伊陽山中讀書爲事,凡十餘歲。開元十二年,玄宗將封岱嶽,琯撰《封禪書》一篇及箋啓以獻。中書令張說奇其才,奏授祕書省校書郎,調補同州馮翊尉。無幾去官,應堪任縣令舉,授虢州盧氏令,政多惠愛,人稱美之。二十二年,拜監察御史。其年坐鞫獄不當,貶睦州司戶。歷慈溪、宋城、濟源縣令,所在爲政,多興利除害,繕理廨宇,頗著能名。天寶元年,拜主客員外郎。三年,遷試主客郎中。五年正月,擢試給事中,賜爵漳南縣男。時玄宗企慕古道,數遊幸近甸,乃分新豐縣置會昌縣於驪山下,尋改會昌爲昭應縣,又改溫泉宮爲華清宮,於宮所立百司廨舍。以琯雅有巧思,令充使繕理。事未畢,坐與李適之、韋堅等善,貶宜春太守。歷琅邪、鄴郡、扶風三太守,所至多有遺愛。十四年,徵拜左庶子,遷憲部侍郎。

十五年六月,玄宗蒼黃幸蜀,大臣陳希烈、張倚等銜於失恩,不時赴難。琯結張均、張垍兄弟與韋述等行至城南十數裏山寺,均、垍同行,皆以家在城中,逗留不進,琯獨馳蜀路。七月,至普安郡謁見,玄宗大悅,即日拜文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紫金魚袋。從幸成都,加銀青光祿大夫,仍與一子官。其年八月,與左相韋見素、門下侍郎崔渙等奉使靈武,冊立肅宗。至順化郡謁見,陳上皇傳付之旨,因言時事,詞情慷慨,肅宗爲之改容。時潼關敗將王思禮、呂崇賁、李承光等引於纛下,將斬之,琯從容救諫,獨斬承光而已。肅宗以琯素有重名,傾意待之,琯亦自負其才,以天下爲己任。時行在機務,多決之於琯,凡有大事,諸將無敢預言。尋抗疏自請將兵以誅寇孽,收復京都,肅宗望其成功,許之。詔加持節、招討西京兼防禦蒲潼兩關兵馬節度等使,乃與子儀、光弼等計會進兵。琯請自選參佐,乃以御中史中丞鄧景山爲副,戶部侍郎李揖爲行軍司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誥賈至、右司郎中魏少遊爲判官,給事中劉秩爲參謀。既行,又令兵部尚書王思禮副之。琯分爲三軍:遣楊希文將南軍,自宜壽入;劉悊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北軍,自奉天入。琯自將中軍,爲前鋒。十月庚子,師次便橋。辛丑,二軍先遇賊於咸陽縣之陳濤斜,接戰,官軍敗績。時琯用春秋車戰之法,以車二千乘,馬步夾之。既戰,賊順風揚塵鼓譟,牛皆震駭,因縛芻縱火焚之,人畜撓敗,爲所傷殺者四萬餘人,存者數千而已。癸卯,琯又率南軍即戰,覆敗,希文、劉悊並降於賊。琯等奔赴行在,肉袒請罪,上並宥之。

琯好賓客,喜談論,用兵素非所長,而天子採其虛聲,冀成實效。琯既自無廟勝,又以虛名擇將吏,以至於敗。琯之出師,戎務一委於李揖、劉秩,秩等亦儒家子,未嘗習軍旅之事。琯臨戎謂人曰:"逆黨曳落河雖多,豈能當我劉秩等?"及與賊對壘,琯欲持重以伺之,爲中使邢延恩等督戰,蒼黃失據,遂及於敗。上猶待之如初,仍令收合散卒,更圖進取。

會北海太守賀蘭進明自河南至,詔授南海太守,攝御史大夫,充嶺南節度使。中謝,肅宗謂之曰:"朕處分房琯與卿正大夫,何爲攝也?"進明對曰:"琯與臣有隙。"上以爲然。進明因奏曰:"陛下知晉朝何以至亂?"上曰:"卿有說乎?"進明曰:"晉朝以好尚虛名,任王夷甫爲宰相,祖習浮華,故至於敗。今陛下方興復社稷,當委用實才,而琯性疏闊,徒大言耳,非宰相器也。陛下待琯至厚,以臣觀之,琯終不爲陛下用。"上問其故,進明曰:"琯昨於南朝爲聖皇制置天下,乃以永王爲江南節度,潁王爲劍南節度,盛王爲淮南節度,制雲'命元子北略朔方,命諸王分守重鎮'。且太子出爲撫軍,入曰監國,琯乃以枝庶悉領大藩,皇儲反居邊鄙,此雖於聖皇似忠,於陛下非忠也。琯立此意,以爲聖皇諸子,但一人得天下,即不失恩寵。又各樹其私黨劉秩、李揖、劉匯、鄧景山、竇紹之徒,以副戎權。推此而言,琯豈肯盡誠於陛下乎?臣欲正衙彈劾,不敢不先聞奏。"上由是惡琯,詔以進明爲河南節度、兼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