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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三十 起旃蒙大淵獻,盡玄黓敦牂,凡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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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下

漢紀三十 起旃蒙大淵獻,盡玄黓敦牂,凡八年

天鳳二年乙亥,公元一五年

春,二月,大赦天下。

民訛言黃龍墮死黃山宮中,百姓奔走往觀者有萬數。莽惡之,捕系,問語所從起,不能得。

單于鹹既和親,求其子登屍。莽欲遣使送致,恐鹹怨恨,害使者,乃收前言當誅侍子者故將軍陳欽,以他罪殺之。莽選辯士濟南王鹹爲大使。夏,五月,莽復遣和親侯歙與鹹等送右廚唯姑夕王,因奉歸前所斬侍子登及諸貴人從者喪。單于遣雲、當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之。鹹到單于庭,陳莽威德,莽亦多遺單于金珍,因諭說改其號,號匈奴曰"恭奴",單于曰"善於",賜印綬,封骨都侯當爲後安公,當子男奢爲後安侯。單于貪莽金幣,故曲聽之,然寇盜如故。

莽意以爲制定則天下自平,故銳思於地理,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說。公卿旦入暮出,論議連年不決,不暇省獄訟冤結,民之急務。縣宰缺者數年守兼,一切貪殘日甚。中郎將、繡衣執法在郡國者,並乘權勢,傳相舉奏。又十一公士分佈勸農桑,班時令,按諸章,冠蓋相望,交錯道路,召會吏民,逮捕證左,郡縣賦斂,遞相賕賂,白黑紛然,守闕告訴者多。莽自見前顓權以得漢政,故務自攬衆事,有司受成苟免。諸寶物名、帑藏、錢穀官皆宦者領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其畏備臣下如此。又好變改制度,政令煩多,當奉行者,輒質問乃以從事,前後相乘,憒眊不渫。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尚書因是爲奸,寢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繫郡縣者逢赦而後出,衛卒不交代者至三歲。谷糴常貴,邊兵二十餘萬人,仰衣食縣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爲盜賊,數千人爲輩,轉入旁郡。莽遣捕盜將軍孔仁將兵與郡縣合擊,歲餘乃定。

邯鄲以北大雨,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天鳳三年丙子,公元一六年

春,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關東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大司空王邑上書,以地震乞骸骨。莽不許,曰:"夫地有動有震,震者有害,動者不害。《春秋》記地震,《易·系》坤動。動靜闢翕,萬物生焉。"其好自誣飾,皆此類也。

先是,莽以製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俸祿。夏,五月,莽下書曰:"予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國用不足,民人騷動,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祿十緵布二匹,或帛一匹。予每念之,未嘗不戚焉。今厄會已度,府帑雖未能充,略頗稍給。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賦吏祿皆如制度。"四輔、公卿、大夫、士下至輿、僚,凡十五等。僚祿一歲六十六斛,稍以差增。上至四輔而爲萬斛雲。莽又曰:"古者歲豐穰則充其禮,有災害則有所損,與百姓同憂喜也。其用上計時通計,天下幸無災害者,太官膳羞備其品矣;即有災害,以什率多少而損膳焉。自十一公、六司、六卿以下,各分州郡、國邑保其災害,亦以十率多少而損其祿。郎、從官、中都官吏食祿都內之委者,以太官膳羞備損而爲節。冀上下同心,勸進農業,安元元焉。"莽之制度煩碎如此,課計不可理,吏終不得祿,各因官職爲奸,受取賕賂以自共給焉。

戊辰,長平館西岸崩,壅涇水不流,毀而北行。羣臣上壽,以爲《河圖》所謂"以土填水",匈奴滅亡之祥也。莽乃遣幷州牧宋弘、遊擊都尉任萌等將兵擊匈奴,至邊上屯。

秋,七月,辛酉,霸城門災。

戊子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

平蠻將軍馮茂擊句町,士卒疾疫死者什六七,賦斂民財什取五,益州虛耗而不克;徵還,下獄死。冬,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大發天水、隴西騎士,廣漢、巴、蜀、犍爲吏民十萬人、轉輸者合二十萬人擊之。始至,頗斬首數千;其後軍糧前後不相及,士卒飢疫。莽徵丹、熊,丹、熊願益調度,必克乃還,復大賦斂。就都大尹馮英不肯給,上言:"自西南夷反叛以來,積且十年,郡縣距擊不已。續用馮茂,苟施一切之政,僰道以南,山險高深,茂多驅衆遠居,費以億計,吏士罹毒氣死者什七。今丹、熊懼於自詭,期會調發諸郡兵谷,復訾民取其什四,空破梁州,功終不遂。宜罷兵屯田,明設購賞。"莽怒,免英官;後頗覺寤,曰:"英亦未可厚非。"復以英爲長沙連率。粵巂蠻夷任貴亦殺太守枚根,自立爲邛谷王。

翟義黨王孫慶捕得,莽使太醫、尚方與巧屠共刳剝之,量度五臧,以竹筵導其脈,知所終始,雲可以治病。

是歲,遣大使五威將王駿、西域都護李崇、戊己校尉郭欽出西域。諸國皆郊迎,送兵谷。駿欲襲擊之,焉耆詐降而聚兵自備,駿等將莎車、龜茲兵七千餘人分爲數部,命郭欽及佐帥何封別將居後。駿等入焉耆,焉耆伏兵要遮駿,及姑墨、封犁、危須國兵爲反間,還共襲駿等,皆殺之。欽、封后至焉耆,焉耆兵未還,欽襲擊,殺其老弱,從車師還入塞。莽拜欽爲填外將軍,封劋鬍子;何封爲集胡男。李崇收餘士,還保龜茲。及莽敗,崇沒,西域遂絕。

天鳳四年丁丑,公元一七年

夏,六月,莽更授諸侯茅土於明堂,親設文石之平,陳菁茅四色之土,告於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實吝嗇,託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秋,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鬥,以五石銅爲之,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衆兵。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

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郡有數人,皆用富賈爲之,乘傳求利,交錯天下。因與郡縣通姦,多張空簿,府藏不實,百姓愈病。是歲,莽復下詔申明六筦,每一筦爲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奸吏猾民並侵,衆庶各不安生,又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法令煩苛,民搖手觸禁,不得耕桑,繇役煩劇,而枯旱、蝗蟲相因,獄訟不決。吏用苛暴立威,旁緣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自保,貧者無以自存,於是並起爲盜賊,依阻山澤,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廣。臨淮瓜田儀等依阻會稽長州;琅邪呂母聚黨數千人,殺海曲宰,入海中爲盜,其衆浸多,至萬數。荊州饑饉,民衆入野澤,掘鳧茈而食之,更相侵奪。新市人王匡、王鳳爲平理諍訟,遂推爲渠帥,衆數百人。於是諸亡命者南陽馬武、潁川王常、成丹等,皆往從之。共攻離鄉聚,臧於綠林山中,數月間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等與王匡俱起,衆皆萬人。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複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奸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爲盜賊。"莽大怒,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官。

天鳳五年戊寅,公元一八年

春,正月,朔,北軍南門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