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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三百三十七 列傳第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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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鎮(從子百祿 從孫祖禹)

《宋史》卷三百三十七 列傳第九十六

範鎮,字景仁,成都華陽人。薛奎守蜀,一見愛之,館於府舍,俾與子弟講學。鎮益自謙退,每步行趨府門,逾年,人不知其爲帥客也。及還朝,載以俱。有問奎入蜀何所得,曰:"得一偉人,當以文學名世。"宋庠兄弟見其文,自謂弗及,與爲布衣交。

舉進士,禮部奏名第一。故事,殿廷唱第過三人,則首禮部選者,必越次抗聲自陳,率得置上列。吳育、歐陽修號稱耿介,亦從衆。鎮獨不然,同列屢趣之,不爲動。至第七十九人,乃從呼出應,退就列,無一言,廷中皆異之。自是舊風遂革。

調新安主簿,西京留守宋綬延置國子監,薦爲東監直講。召試學士院,當得館閣校理,主司妄以爲失韻,補校勘。人爲忿鬱,而鎮處之晏如。經四年,當遷,宰相龐籍言:"鎮有異材,不汲汲於進取。"超授直祕閣,判吏部南曹、開封府推官。擢起居舍人、知諫院。上疏論:"民力困敝,請約祖宗以來官吏兵數,酌取其中爲定製,以今賦入之數什七爲經費,儲其三以備水旱非常。"又言:"周以冢宰制國用,唐以宰相判鹽鐵、度支。今中書主民,樞密主兵,三司主財,各不相知。財已匱,樞密益兵無窮;民已困,三司取財不已。請使二府通知兵民大計,與三司同制國用。"

契丹使至,虛聲示強,大臣益募兵以塞責,歲費百千萬。鎮言:"備契丹莫若寬三晉之民,備靈夏莫若寬秦民,備西南莫若寬越、蜀之民,備天下莫若寬天下之民。夫兵所以衛民而反殘民,臣恐異日之憂不在四夷,而在冗兵與窮民也。"

商人輸粟河北,取償京師,而榷貨不即予鈔,久而鬻之,十才得其六。或建議出內帑錢,稍增價與市,歲可得羨息五十萬。鎮謂:"外府內帑,均爲有司。今使外府滯商人,而內帑乘急以牟利,至傷國體。"仁宗遽止之。

葬溫成後,太常議禮,前謂之園,後謂之陵,宰相劉沆前爲監護使,後爲園陵使。鎮曰:"嘗聞法吏舞法矣,未聞禮官舞禮也。請詰前後議禮異同狀。"集賢樣理刁約論壙中物侈麗,吳充、鞠真卿爭論禮,並補外,皆上章留之。石全斌護葬,轉觀察使,他吏悉優遷兩官。鎮言:"章獻、章懿、章惠三後之葬,推恩皆無此比。乞追還全斌等告敕。"副都知任守忠、鄧保吉同日除官,內臣無故改官者又五六人。時有敕,凡內降非準律令者,並許執奏。曾未一月,大臣輒廢不行。鎮乞正中書、樞密之罪,以示天下。

帝天性寬仁,言事者競爲激訐,至污人以帷箔不可明之事。鎮獨務引大體,非關朝廷安危,生民利疚,則闊略不言。陳執中爲相,鎮論其無學術,非宰相器。及嬖妾笞殺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鎮言:"今陰陽不和,財匱民困,盜賊滋熾,獄犴充斥,執中當任其咎。御史舍大責細,暴揚燕私,若用此爲進退,是因一婢逐宰相,非所以明等級,辨堂陛。"識者韙之。

文彥博、富弼入相,詔百官郊迎。鎮曰:"隆之以虛禮,不若推之以至誠。陛下用兩人爲相,舉朝皆謂得人。然近制,兩制不得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間見,是不推之以誠也。願罷郊迎,除謁禁,則於御臣之術爲兩得矣。"議減任子及每歲取士,皆自鎮發之。又乞令宗室疏屬補外官,帝曰:"卿言是也。顧恐天下謂朕不能睦族耳。"鎮曰:"陛下甄別其賢者用之,不沒其能,乃所以睦族也。"雖不行,至熙寧初,卒如其言。

帝在位三十五年,未有繼嗣。嘉祐初,暴得疾,中外大小之臣,無不寒心,莫敢先言者。鎮獨奮曰:"天下事尚有大於此者乎?"即拜疏曰:"置諫官者,爲宗廟社稷計。諫官而不以宗廟社稷計事陛下,是愛死嗜利之人,臣不爲也。方陛下不豫,海內皇皇莫知所爲,陛下獨以祖宗後裔爲念,是爲宗廟之慮,至深且明也。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養宗子於宮中,天下之大慮也。願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拔近屬之尤賢者,優其禮秩,置之左右,與圖天下事,以系億兆人心。"疏奏,文彥博使客問何所言,以實告,客曰:"如是,何不與執政謀?"鎮曰:"自分必死,故敢言。若謀於執政,或以爲不可,豈得中輟乎?"章累上,不報。執政諭之曰:"奈何效希名幹進之人。"鎮貽以書曰:"比天象見變,當有急兵,鎮義當死職,不可死亂兵之下。此乃鎮擇死之時,尚何顧希名幹進之嫌哉?"又言:"陛下得臣疏,不以留中而付中書,是欲使大臣奉行也。臣兩至中書,大臣皆設辭拒臣,是陛下欲爲宗廟社稷計,而大臣不欲也。臣竊原大臣畏避之意,恐行之而陛下中變耳。中變之禍,不過一死。國本不立,萬一有如天象所告急兵之變,死且有罪,其爲計亦已疏矣。願以臣章示大臣,使其自擇死所。"聞者股慄。

除兼侍御史知雜事,鎮以言不從,固辭。執政諭鎮曰:"今間言已入,爲之甚難。"鎮復書執政曰:"事當論其是非,不當問其難易。諸公謂今日難於前日,安知異日不難於今日乎?"凡見上面陳者三,言益懇切。鎮泣,帝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當更俟三二年。"章十九上,待命百餘日,鬚髮爲白。朝廷知不能奪,乃罷知諫院,改集賢殿修撰,糾察在京刑獄,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誥。鎮雖解言職,無歲不申前議。見帝春秋益高,每因事及之,冀以感動帝意。至是,因入謝,首言:"陛下許臣,今復三年矣,願早定大計。"又因祫享,獻賦以諷。其後韓琦遂定策立英宗。

遷翰林學士。中書議追尊濮王,兩制、臺諫與之異,詔禮官檢詳典禮。鎮判太常寺,率其屬言:"漢宣帝於昭帝爲孫,光武於平帝爲祖,其父容可稱皇考,議者猶非之,謂其以小宗合大宗之統也。今陛下既以仁宗爲考,又加於濮王,則其失非特漢二帝比。凡稱帝若考,若寢廟,皆非是。"執政怒,召鎮責曰:"方令檢詳,何遽列上!"鎮曰:"有司得詔,不敢稽留,即以聞,乃其職也。奈何更以爲罪乎?"會草制,誤遷宰相官,改侍讀學士。

明年,還翰林,出知陳州。陳方飢,視事三日,擅發錢粟以貸。監司繩之急,即自劾,詔原之。是歲大熟,所貸悉還。神宗即位,復爲翰林學士兼侍讀、知通進銀臺司。故事,門下封駁制旨,省審章奏,糾擿違滯,皆著所授敕,後乃刊去。鎮始請復之,使知所守。

王安石改常平爲青苗,鎮言:"常平之法,起於漢盛時,視谷貴賤發斂,以便農末,最爲近古,不可改。而青苗行於唐之衰世,不足法。且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之,此正百步、五十步之間耳。今有兩人坐市貿易,一人故下其直以相傾,則人皆知惡之,可以朝廷而行市道之所惡乎?"呂惠卿在邇英言:"今預買絹,亦青苗之比。"鎮曰:"預買,亦敝法也。若府庫有餘,當並去之,豈應援以爲比。"韓琦極論新法之害,送條例司疏駁,李常乞罷青苗錢,詔命分析,鎮皆封還。詔五下,鎮執如初。司馬光辭樞密副使,詔許之,鎮再封還。帝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鎮奏曰:"由臣不才,使陛下廢法,有司失職,乞解銀臺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