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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卷一百一十八 列傳第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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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韋韓宋辛二李裴

《新唐書》卷一百一十八 列傳第四十三

張廷珪,河南濟源人。慷慨有志尚。第進士,補白水尉。舉制科異等。累遷監 察御史,按劾平直。武后稅天下浮屠錢,營佛祠於白司馬阪,作大象,廷珪諫,以 爲:“傾四海之財,殫萬民之力,窮山之木爲塔,極冶之金爲象,然猶有爲之法, 不足高也。填塞澗穴,覆壓蟲蟻,且巨億計。工員窮窶,驅役爲勞,飢渴所致,疾 疹方作。又僧尼乞丐自贍,而州縣督輸,星火迫切,鬻賣以充,非浮屠所謂隨喜者。 今天下虛竭,蒼生雕弊,謂宜先邊境,實府庫,養人力。”後善之,召見長生殿, 賞慰良厚,因是罷役。

會詔市河南河北牛羊、荊益奴婢,置監登、萊,以廣軍資。廷珪上書曰:“今 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詔雖和市,甚於抑奪。並市則價難準,簡擇則吏求賄,是牛 再疫,農重傷也。高原耕地奪爲牧所,兩州無復丁田,牛羊踐暴,舉境何賴?荊、 益奴婢多國家戶口,奸豪掠買,一入於官,永無免期。南北異宜,至必生疾,此有 損無益也。抑聞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 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爲君?羊非軍國切要,假令蕃滋,不 可射利。”後乃止。

張易之誅,議窮治黨與。廷珪建言:“自古革命,務歸人心,則以刑勝治。今 唐歷不移,天地復主,宜以仁化蕩宥。且易之盛時,趨附奔走半天下,盡誅則已暴, 罰一二則法不平,宜一切洗貸。”中宗納之。

神龍初,詔白司馬阪復營佛祠,廷珪方奉詔抵河北,道出其所,見營築勞亟, 懷不能已,上書切爭,且言:“自中興之初,下詔書,弛不急,斥少監楊務廉,以 示中外。今土木復興,不稱前詔;掘壤伐木,浸害生氣。願罷之,以紓窮乏。”帝 不省。尋爲中書舍人。再遷禮部侍郎。

玄宗開元初,大旱,關中飢,詔求直言。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難興國,殷憂 啓聖,蓋事危則志銳,情苦則慮深,故能轉禍爲福也。景龍、先天間,兇黨構亂, 陛下神武,汛掃氛垢,日月所燭,無不濡澤,明明上帝,宜錫介福。而頃陰陽愆候, 九穀失稔,關輔尤劇。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有大功,輕堯、舜而 不法,思秦、漢以自高,故昭見咎異,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於陛下眷顧 深矣,陛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誠願約心削志,考前王之書,敦素樸之道,登 端士,放佞人,屏後宮,減外廄,場無蹴鞠之玩,野絕從禽之樂,促遠境,罷縣戍, 矜惠惸獨,蠲薄徭賦,去淫巧,捐珠璧,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或謂天戒不足畏, 而上帝馮怒,風雨迷錯,荒饉日甚,則無以濟下矣;或謂人窮不足恤,而億兆攜離, 愁苦昏墊,則無以奉上矣。斯安危所繫,禍福之原,奈何不察?今受命伊始,華夷 百姓清耳以聽,刮目以視,冀有聞見,何遽孤其望哉?”

再遷黃門侍郎,監察御史蔣挺坐法,詔決杖朝堂,廷珪執奏:“御史有譴,當 殺殺之,不可辱也。”士大夫服其知體。

王琚持節巡天兵諸軍,方還,復詔行塞下,議者皆謂將襲回紇,廷珪陳五不可, 且言:“中國步多騎少,人齎一石糧,負甲百斤,盛夏長驅,晝夜不休,勞逸相絕, 其勢不敵,一也。出軍掩敵,兵不數萬,不可以行,廢農廣饋,飢歲不支,二也。 千里遠襲,其誰不知?賊有斥候,必能預防,三也。狄人獸居磧漠,譬之石田,克 而無補,四也。天下無年,當養人息兵,五也。”又請復十道按察使,巡視州縣, 帝然納之,因詔陸象先等分使十道。時遣使齎繒錦至石國市犬馬,廷珪曰:“犬馬 非土性弗畜,珍禽異獸不育於國,不宜勞遠人致異物,願省無益之故,救必然之急, 天下之幸。”

坐漏禁內語,出爲沔州刺史。頻徙蘇、宋、魏三州。初,景龍中,宗楚客、紀 處訥、武廷秀、韋溫等封戶多在河南、河北,諷朝廷詔兩道蠶產所宜,雖水旱得以 蠶折租。廷珪謂:“兩道倚大河,地雄奧,股肱走集,宜得其歡心,安可不恤其患 而殫其力?若以桑蠶所宜而加別稅,則隴右羊馬、山南椒漆、山之銅錫鉛鍇、海之 蜃蛤魚鹽,水旱皆免,寧獨河南、北外於王度哉?願依貞觀、永徽故事,準令折免。” 詔可。在官有威化。入爲少府監,封范陽縣男。以太子詹事致仕。卒,贈工部尚書, 諡貞穆。

廷珪偉姿儀,善八分書,與李邕友善,及邕躓於仕,屢表薦之,人尚其方介雲。

韋湊,字彥宗,京兆萬年人。祖叔諧,貞觀中爲庫部郎中,與弟吏部郎中叔謙、 兄主爵郎中季武同省,時號“三列宿”。

湊,永淳初,解褐婺州參軍事。徙資州司兵,觀察使房昶才之,表於朝,遷揚 州法曹。州人盂神爽罷仁壽令,豪縱,數犯法,交通貴戚,吏莫敢繩,湊按治,杖 殺之,遠近稱伏。入爲相王府屬,時姚崇兼府長史,嘗曰:“韋子識遠文詳,吾恨 晚得之。”六遷司農少卿。忤宗楚客,出爲貝州刺史。

睿宗立,授鴻臚少卿。徙太府,兼通事舍人。時改葬故太子重俊,有詔加諡, 又詔雪李多祚等罪,議贈官。湊上言:

王者發號出令,必法大道,善善著,惡惡明也。賞罰所不加,則考行立諡以褒 貶之。臣議其君,子議其父,曰“靈”曰“厲”者,不敢以私亂公也。臣伏見故太 子與多祚等擁北軍,犯宸居,破扉斬關,兵指黃屋,騎騰紫微,和帝御玄武門親諭 逆順,太子據鞍自若,督衆不止;逆黨悔非,回兵執賊,多祚伏誅,太子乃遁去。 明日帝見羣臣,涕數行下,曰:“幾不與公等相見”,其爲危甚矣!

臣子之禮,過位必趨,蹙路馬芻有誅。昔漢成帝爲太子,行不敢絕馳道。秦師 免冑過周北門,王孫滿策其必敗。推此,則太子稱兵宮中,爲悖已甚。以斬三思父 子而嘉之乎,則弄兵討逆以安君父可也;因欲自立,則是爲逆,又奚可褒?此時韋 氏逆未明,義未絕,於太子母也,子無廢母之理;非中宗命廢之,則又劫父廢母。 且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晉太子申生諡曰恭,漢太子據 諡曰戾,今太子乃諡節閔,臣所未諭。願與議諡者質於御前,使臣言非耶,甘鼎鑊 之誅,申大義示天下。臣言是耶,鹹蒙冰釋,不復異議。如曰未然,奈何使後世亂 臣賊子資以爲辭?宜易諡以合經禮,多祚等罪雲“免”而不雲“雪”。

帝瞿然,引內閣中,勞曰:“誠如卿言。業已爾,奈何?”對曰:“太子實逆, 不可以褒,請質行以示。”時大臣亦重改,唯罷多祚等贈官。

景雲初,作金仙等觀,湊諫,以爲:“方農月興功,雖貲出公主,然高直售庸, 則農人舍耕取僱,趨末棄本,恐天下有受其飢者。”不聽,湊執爭,以“萬物生育, 草木昆蚑傷伐甚多,非仁聖本意”。帝詔外詳議。中書令崔湜、侍中岑羲曰:“公 敢是耶?”湊曰:“食厚祿,死不敢顧,況聖世必無死乎?”朝廷爲減費萬計。出 爲陝、汝、岐三州刺史。

開元初,欲建碑靖陵,湊以古園陵不立碑,又云旱不可興工,諫而止。遷將作 大匠。詔復孝敬皇帝廟號義宗,湊諫曰:“傳雲:‘必也正名。’禮:祖有功,宗 有德,其廟百世不毀。商有三宗,周宗武王,漢文帝爲太宗,武帝爲世宗。歷代稱 宗者,皆方制海內,德澤可尊,列於昭穆,是謂不毀。孝敬皇帝未嘗南面,且別立 寢廟,無稱宗之義。”遂罷。

遷右衛大將軍,玄宗謂曰:“故事,諸衛大將軍與尚書更爲之,近時職輕,故 用卿以重此官,其毋辭!”尋徙河南尹,封彭城郡公。會洛陽主薄王鈞以賕抵死, 詔曰:“兩臺御史、河南尹縱吏侵漁,《春秋》重責帥,其出湊曹州刺史,侍御史 張洽通州司馬。”久之,遷太原尹,兼北都軍器監,邊備修舉,詔賜時服勞勉之。 及病,遣上醫臨治。卒,年六十五,贈幽州都督,諡曰文。子見素。

見素,子會微,質性仁厚。及進士第,授相王府參軍,襲父爵,擢累諫議大夫。 天寶五載,爲江西、山南、黔中、嶺南道黜陟使,繩糾吏治,所至震畏。遷文部侍 郎,平判皆誦於口,銓敘平允,官有頠求,輒下意聽納,人多德之。

十三載,玄宗苦雨潦,閱六旬,謂宰相非其人,罷左相陳希烈,詔楊國忠審擇 大臣。時吉溫得幸,帝欲用之。溫爲安祿山所厚,國忠懼其進,沮止之。謀於中書 舍人竇華、宋昱,皆以見素安雅易制,國忠入白帝,帝亦以相王府屬,有舊恩,遂 拜武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院學士,知門下省事。

明年,祿山表請蕃將三十二人代漢將,帝許之,見素不悅,謂國忠曰:“祿山 反狀暴天下,今又以蕃代漢,難將作矣。”國忠不應,見素曰:“知禍之牙不能防, 見禍之形不能制,焉用彼相?明日當懇論之。”既入,帝迎諭曰:“卿等有疑祿山 意耶?”國忠、見素趨下,流涕具陳祿山反明甚,詔復位,因以祿山表置帝前乃出。 帝令中官袁思藝傳詔曰:“此姑忍,朕徐圖之。”由是奉詔。然每進見,未嘗不爲 帝言之,帝不入其語。未幾,祿山反,從帝入蜀。陳玄禮之殺國忠也,兵傷其首, 衆傳聲曰:“毋害韋公父子!”獲免。帝令壽王賜藥傅創。次巴西,詔兼左相,封 豳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