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上瞥見洋芋頭花散文

正在黃河大堤上興致勃勃地騎行，無意中，瞥見堤坡下和一道攔河大壩的夾角處，有一片絢爛的洋姜花。一朵朵金黃色的細碎小花盞，星星點點，盛開在墨綠色的葉片間。

中秋時節，除了菊花，其它花大多已銷聲匿跡，在已經草樹泛黃秋意闌珊的黃河大堤上，見到這樣金黃耀眼的花朵，便覺眼前一亮。按捺不住好奇心，走近了，細細看，其形狀、顏色和金盞菊很像，但其舌狀花瓣卻少得多，找幾朵兒數了數，大概每一盞也就十一二個花瓣。

其實，在我們這一帶，方言稱其爲洋芋頭，也稱爲山洋姜。是因爲它塊莖裏面的肉，不但富含澱粉，而且呈白色，與芋頭塊莖相近，所以，我們也稱它作洋芋頭，其塊莖形狀像姜，也稱其爲山洋姜。在網上一查有關資料，才知道，它學名叫菊芋。一個菊字，大概就是形容它的花，不但與與菊花同時期開，而且與金盞菊很相近。

洋芋頭，我並不陌生。

在我小時候，它是佐餐的主菜。每到秋後，家裏的醃菜缸裏，俺娘就醃了很多洋芋頭塊。每到吃飯的時候，撈出幾塊，遞到每個人手裏，“咔哧”一口，“咔哧”一口，脆脆的，鹹鹹的，嚼巴起來，把粗礪的饃飯送進肚子裏。生活特別艱苦的時候，俺娘也把它煮熟，讓我們當芋頭吃。吃進嘴裏，澀澀的，不甜；也不面，稀稀溜溜，口感比芋頭差遠了。但在大饑荒年代，它也是足以活命的食物。吃了它，起碼可以填充肚子，充飢。

我們這裏的土地，鹽鹼地多，氣候又經常乾旱。洋芋頭這東西，既耐鹼又耐旱，生命力極強，不管是房前屋後，還是溝渠旁，荒地裏，只要種下幾塊兒，春天裏，很快就拱出嫩芽，長出莖杆，伸展出葉片。它的繁殖再生能力也很強，等到秋天，幾棵就蔓延成十幾棵，二十幾棵。即使你在秋末把它的塊莖一塊塊刨出來，覺得刨乾淨了，第二年，它會照樣長出來，而且，只要四周有土壤，就以很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一小片，一大片，可勁兒的蔓延。

也正因爲它有極強的生命力，在我小時候生活困難時期，它成了許多被飢餓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的救命食物之一。也可以說，在大饑荒年代，我得以存活下來，也有它的一份功勞。

有了工作，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和父母分開，獨立生活之後，在院子裏，我還種了洋芋頭。

那是個很大的院子，一畝多一點兒的面積，除了住房，還有四五分的閒地，我便開闢成菜園，種了很多蔬菜和一些果樹。在菜地的北面，我挖了一道淺淺的溝渠，以方便雨季排水。溝渠的坡沿，我也不想讓它閒着，就種進去幾塊洋芋頭。到了秋天，長成二三十棵。第二年，就順着溝渠的坡沿蔓延成很長的一溜，約有十多米。

每到秋後，我和妻子就刨出很多洋芋頭塊，醃在罈子裏，醃製一段兒時間，吃飯的時候，特別是早晚餐的時候，撈出幾塊兒，切成絲兒，拿香油一拌，香，脆，鹹，真是佐食的好菜。到後來，多得實在吃不完，就送給別人分享。還有一兩年，讓我所工作的學校的一個老師家屬刨走，醃製成鹹菜，以低廉的價格賣給經濟條件差或者好這一口的學生，讓我的學生也分享我種的洋芋頭。聲明一下：我分文不取。

現在，我住在小區，再想吃洋芋頭鹹菜，就沒那麼隨意了，必須到超市裏花錢買。

回想過去，我雖然與洋芋頭相識甚熟，但對它開花時的風采卻視若不見，也許是司空見慣不爲奇吧？如今，在這黃河大堤上，看見它璀璨的'花朵，卻十分驚詫，十分興奮。

爲何？

也許，它開在春天，便會被春天的燦爛百花淹沒。但在秋天裏，除了菊花，很少再有別的花燦爛開放，看見它，就覺得物以稀爲貴？

也許，從一般人的眼光去看，它太稀鬆平凡了。但在我眼裏，在我走過滄桑好奇心依然旺盛的心裏，它的美依然能打動我的心絃？

也許，正是因爲它在貧瘠拮据的生存環境裏，能堅韌存活，堅強繁衍，讓我不由想到自己已經走過的生命歷程，想到我的親人和身邊許多人曾經的生命經歷，在我的心裏引起了強烈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