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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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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兒地瓜不叫地瓜叫“山芋”。山芋在春夏兩季可以種植,春天栽種的叫春山芋,夏天插植的叫夏山芋。若想在春天大面積種植必須年後就係芽子。系芽子要用火炕,將山芋栽在沙土裏灑上水,蒙上塑料薄膜,下面用火燒。火炕的通風道和煙筒相連,使整個炕都能均勻受熱。所以山芋芽子長得好不好全在於燒炕的,火燒得不能太旺,那樣容易傷萌出的芽,栽種的時候芽子不壯不易存活,必須文火燒,所以這需要有經驗的老農才行。

山芋散文

二狗的爺爺是個勞農經,燒山芋炕也很在行。我們上學的路上經過牲口棚時,就拐彎到了二狗爺爺燒山芋炕的地方。二狗爺爺有個習慣,飯後愛跑茅房,趁他跑茅房的功夫,我們會毛猴子似得跳進山芋炕裏扒出幾個山芋來煨在火堆裏燒,爲了防止他從茅房出來得太快,就派一個人悄悄把他搭在茅房牆上的扎腰帶藏一邊,他拉完屎提摟着褲子看不到腰帶會急得轉圈子找:明明搭在上面了咋就不見了?年紀大了,他感覺自己可能是記性不好。等他好不容易找着紮好褲腰再回到燒炕的地方時,我們嘴啃着半生不熟的地瓜早逃之夭夭了。但這方法用過幾次就不靈驗了,他就知道我們要去上學,抽着旱菸早早蹲在牲口棚門口,防備我們再溜進來,再說那山芋已經發芽了我們也不稀罕了。

家家戶戶分得山芋芽子都要栽種到地裏去。而夏山芋就沒那麼麻煩了,直接掐了春地瓜的秧子就可以栽植活。栽山芋的活兒我們小孩子也幫得上忙兒,拿着棵棵的山芋秧子散放進大人刨好的坑裏去,用舀子頭澆上水,那水洇進土裏扎眼功夫就不見了,我們再用腳丫子往那坑裏驅土,大人們用雙手再圍着山芋秧子下面小心翼翼地培一個土包,這樣可防止水分的蒸發。山芋的生命力很強,別看栽進去的只留了三二個葉片在上面迎風招展,經太陽照射後還焉巴巴的,正擔心是否能活?可一個夜晚的功夫葉蔓就又姿靈起來,這樣“死活”幾回,很快就生長起來了,綠瑩瑩的蓋滿了地皮。明燦的陽光下,我和小夥伴們會挎了小籃子到地裏拔草,曲曲芽,節節高,抓地秧,多得很,還要小心腳下是否踩了山芋秧子。

山芋是塊生植物,不像小麥、玉米那樣多喜水,長旺了秧子會不結山芋,所以中間要進行一次翻山芋秧子。再說那秧子相互交纏地攀爬生長,風雨晝夜裏密密廝磨着不知說了多少的情綿話語,得用小棍或鐮刀硬生生將纏綿的藤蔓挑散開,東爬西扯、西爬東翻、故意打亂它的生長順序,免得它亂紮根,分散主藤蔓上的養分。小孩子一邊跟着大人的屁股後拔草,可是,都對那長勢剛拱窩的山芋甚是好奇,小聲得嘀咕:是怎樣努力地長着呵?它那一嘟嚕一嘟嚕地擁抱在一起都有多大個頭了?只想嚐嚐鮮。而說歸說,還得強忍着饞嘴等到收穫的時候再吃。

不過我們也有我們大的樂趣,會將紫紅或碧青的葉梗劈下來、折成一節一節又絲兒相連不全斷的樣子,掛在耳朵上當耳墜兒,下面是青綠的大葉片,風一吹,與臉廝磨着癢酥酥的,想想多美;還可以連接得更長一些,掛在脖子上當項鍊,圈在腳脖子上當腳鏈。我們把玩這天然的耳墜、項鍊、腳鏈真是癡迷,溫暖的風裏都是我們甜潤的笑聲。在勞動過後,母親們要比我們實際得多,會掐一些鮮嫩的秧梗拿回家洗吧洗吧切了當菜炒了吃;摘一些碧綠的`葉子合了面拌了蒸吃;翻掉的老秧子也不放過,捎回家剁了摻進餵豬的石槽裏,豬會頭不擡地“嗒嗒”得囫圇往肚裏吞,像吃着白饅頭和肉一樣香甜,直吃得脖粗腰圓、挪不動步了還哼哼唧唧地瞅着你要。

翻挑後的山芋地真是遭遇了一次劫難,原本厚實的碧綠變成一地的狼藉,說也奇了,只一兩天的功夫再去看看吧,又都葉片朝上迎着太陽的照射,乏起青綠的光澤了。隨着季節的一天天遞進,它們無聲息地生長着,靠着秧子吸收來的養分和泥土芬芳的溫潤,一棵棵的底部像身懷六甲的孕婦開始坦露出了胸懷,地皮撐裂出一道道口子,看啊!山芋的生長正向那豐育成熟的季節邁進。

這時節,大人們都忙於農活,無閒暇功夫管我們,鄉野就成了我們的樂園,而最先品嚐到瓜果香甜美味的也自然是我們。我們在玩耍、割草之餘偷掰人家的棒子,拔豆子,扒山芋、花生,做燒烤大餐。豆子、花生一經燒烤嚼在嘴裏真香;棒子則是誘人的金黃,看着就眼饞;燜熟的山芋甘面、還噎人。吃山芋時小夥伴們都來不及揭掉焦糊的皮,就一口口吞嚥下了。這樣大吃特吃過後,小臉會抹得鬼畫似得還相互嘻鬧不止。臨走也不忘到澆地的水溝旁洗把臉,拉着鉤約好了誰都不許說出去。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一早,就有村民找上門來問:是否從野地裏拔過他們的豆,扒過他們的山芋,掰了他們的棒子了?都被母親拿着笤帚疙瘩追問得滿院子跑,可就是不承認。

待到霜降過後,眼瞅着地裏的莊稼收穫得差不多了,纔不慌不忙地去刨山芋。山芋不像玉米、大豆、那樣熟了就得急收割,泥土裏蘊藏着,它可以長得更快些。在刨山芋之前,要先割山芋秧子。經幾場霜打的山芋秧子焉巴巴的,已半死不活,它原是把綠色都給了土地了,人們才收穫着一茬一茬的希望,所以讓自己才這麼悲壯。

割掉後的山芋秧子都拉回家裏去,搭在院牆上,棗樹上、平房頂上晾曬,入冬後這又是上好的牲口的美食。割掉秧子後的山芋地茬變得清爽,棵棵凸着“肚臍”像待生產的孕婦袒露着胸懷要臨盆了,遠遠望過去,那是豐腴的,飽滿的幸福的光顏。這時節,一早一晚的已很涼爽,可中午的太陽還是有些燥熱。幹活的男女扒了外罩在土地上忙碌,他們輪開架式一?頭一?頭有節奏地刨着山芋,口裏發出“嗨嗨”得吶喊,女人的胸懷裏藏着的兩隻“小兔子”也跟着不安分地顫動,這誘惑着男人那火辣辣的目光,分不清是癡迷,還是狡黠。他們再用?頭齒鉤起一嘟嚕一嘟嚕地掂一下泥土,彷彿那攬進懷裏的不是那紫皮色的大山芋,而是他們的兒女,愛戀戀地滿心歡喜。孩子們也沒閒着,他們會跟在父母背後不停地把山芋拾成堆,就聽父母喊;看清了,別丟了。真是的,到口的美食,丟了多可惜啊!

由於種植的山芋多,家家會當場在地裏礤一些山芋片子晾曬。礤山芋片子可是技術活兒,一手按着礤牀子,一手拿山芋在上面飛快地礤,直到手裏的山芋越來越小,速度才慢下來。慢下來的功夫是留有手感,讓最後一片子從手下輕輕滑落。我們小孩子已被指使得團團轉,用籃子挎着礤好的山芋片子一把一把往地裏撒,這使我們很容易想起往水面上打水漂的樣子,也不怎麼覺累了。趁着老天爺賞臉,剛刨完山芋的土地鬆軟吸熱快,所以被撒得得滿地裏白花花、溼漉漉的山芋片子,經幾個好晴天就變成了山芋乾子。山芋乾子除了留一些吃外,大部分都賣了,換成花花綠綠的票子。那些來不及收、經雨淋或發黴的後來都餵了牲口,好歹這樣的並不多,家家過日子都會算計,滴水不漏。

母親還會將一些新鮮山芋洗淨了打成漿來。成了白糊狀的漿,用白稀籠布濾過,漏下來的奶白色山芋汁,慢慢形成了固體,就是天然的山芋澱粉,母親會切成塊放在屋檐下的天窗子上暴曬。待到三伏天裏,她會變戲法一樣給我們變出那透心涼、又軟又滑又好吃的涼粉來。澆上香油、麻子、配上蒜泥、青皮黃瓜絲的涼粉,花花綠綠的,真是吃不夠啊!

不過,山芋還要留下一部分冬天來吃的,這需要挖個地窖來儲藏。我們家的地窖是一直朝下挖的井,別看上面窖口很小,裏面別有一番天地,好像一個小儲物間了。有時候也不光儲藏山芋,還將白蘿蔔、胡蘿蔔、白菜都儲藏進去,這樣冬天就有吃的了。而弟妹小,下地窖拿儲物這活兒非我莫屬。往往要做飯了,母親會把貪玩的我喊回家,我揭開窖蓋,踩着父親事先在地窖兩壁上挖好的小坑蹭蹭就下去了,把那蘿蔔、白菜、山芋拾滿小筐,由窖上面的母親用繩索拔上去,她還可着嗓門問我:山芋、蘿蔔、剩了多少了?白菜有爛得沒有?我在裏面磨磨蹭蹭的,看看這裏,摸摸那裏,一邊回答着她的問話,玩夠了,才又蹬着小坑爬上來。地窖裏潮溼溼的,我的身上都粘滿了草葉和溼泥土,這讓我很容易就想起了看過的電影《地道戰》裏的情景,顯得特別有趣。

一經儲藏的山芋發了“汗”了,就特別稀溜地甜,母親會或蒸或煮或切剁了熬玉米糊粥,就着那酸醬豆、白菜、蘿蔔,日子過得還算滋潤。不過聽母親講,我小時候黑山芋乾的“面魚子”倒是沒少喝,說來說去,我還是吃山芋長大的呵!

等地裏的農作物都收起了了,閒下來的人們才又都回過神來,拿了鐵杴、?頭,挎了籃子到地裏去翻找山芋。翻找那些“漏網之魚”,真像在翻找一些珍珠寶貝,拾進籃裏就是自己的。明燦的光日下,那邊有老農在作早耕翻土地,吆喝牲口的聲音:嘚兒喔、駕!空氣中傳來。小孩子在鬆軟的泥土裏奔跑、玩耍、栽筋斗,突然一隻肥碩的灰野兔從地壟裏“嗖”竄出來,大人小孩呼叫,一溜煙的功夫,哪還有兔子的影?

繼續“尋寶”罷。也別說,有時候還真尋得到一窩山芋,這像中了個大彩頭,心會怦怦得跳動,不敢聲張,怕被人搶去了或看了嫉妒,埋怨着這家人真粗心,真是挖進籃裏得便宜了還不意思。但翻到小小的山芋頭、斷根也不肯放過,可以餵豬,莊戶人過日子就是這樣的。

翻過了山芋,整個大地便到了安息之日,可大人們在家裏仍不時閒忙這忙那的。小孩子們也更不消停,我們會抽了搭在牆頭上的山芋秧子、沾溼了水在院子裏跳繩,有時還拿到學校去跳;還會在火爐上烤熟山芋片、燒粉條吃,滋滋啦啦得響,弄得滿屋子都是焦糊的香味和煤灰的飄散。日子靜止了一般,不知不覺中就這樣在時光裏濃濃得熬着……。

現在,山芋不再是人們生活中的主食,多少還成了稀罕之物,但沒有吃過多山芋的那些日子,哪會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所以我們要倍感珍惜每一個日子,要過好每一個日子,健康,快樂,擁有人生的更多的希望,才能匯聚成我們全社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