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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芋歲月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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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芋在上海被稱爲“山芋”,而在其他地區則被稱作“紅薯”“紅苕”“地瓜”“白薯”“白芋”,等等。實際它的官名應叫“番薯”,可能最早也是從外邦引進的吧。記得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在上海,曾有一場號召多吃山芋的運動。每條弄堂的牆上都貼着宣傳畫,宣傳吃山芋的種種好處,山芋是家家配給定量,一斤糧票買七斤;而一斤只賣到三分錢。可謂便宜至極!可惜響應者並不踊躍。獨有馬路邊的烘山芋確實甜香引人。我早上上學的時候,常常就去買來吃,覺得那味道甜、香、糯,實在妙不可言。就有刻薄的鄰居說我:“將來就叫你去有山芋的地方過一輩子!”

紅芋歲月散文

這“預言”後來竟被言中了。一場插隊落戶的上山下鄉運動,輕輕巧巧地就把我捲到了紅芋之鄉淮北。初到淮北,正是七月。放眼大地,溝溝坎坎,滿目蒼翠,紅芋秧子碧油油的,在陽光下閃閃爍爍。到了秋天,割掉紅芋秧子,從土裏被犁出來的紅芋一嘟嚕一嘟嚕的,紅紅的、亮亮的,空氣中涌動着甜甜的氣息。家家戶戶都分得了數量相當可觀的紅芋。切成片的紅芋幹撒滿田野。半夜陰了天,生產隊的鐘就“噹噹”地響起來,男女老少便又忙着起來拾紅芋片,馬燈在暗夜裏一閃—閃,到處是呼“姐”喚“弟”的聲音。須知這可是人們一年的'主要口糧啊!實際上真正好吃的還是麥茬紅芋,這種紅芋細長,色紅,起出後密藏窖中,用農民的話說就是出出汗,開春後食之真正是香甜爽口。我天生就應該是淮北人,對麥茬紅芋從來沒倒過胃口,真所謂食之不厭也!

初到淮北,見那麼多紅芋,知青們的最初反應就是驚喜,忙着用小刀削着生吃,農民們便看着發笑,說有一天叫你們吃個夠,叫你們見了紅芋就發愁!我下放那一年,紅芋長勢奇好,曾經挖出一個紅芋,竟重達二十八斤半。縣裏也來人拍照,後來這紅芋被人搬到家中當板凳坐了一個冬天。

生產隊有個老人叫金有銀,他教我許多關於紅芋的知識。比如,紅芋可蒸酒;可制澱粉;澱粉則能製成細粉、粉皮;紅芋渣是餵豬的好飼料等。經過霜打的紅芋秧子變成深黑色,把它和豆腐、紅芋在一起煮,便成爲一種叫作“懶豆腐”的主食。金有銀老漢對淮北紅芋做的細粉最看不順眼,說是太蠢、太笨。他說,搞成二兩一小包,半斤一小包,拿到南方去賣,保證賺錢。

一次,生產隊的倉庫裏突然少了五十斤紅芋幹,保管員硬說是金有銀某月某日支去餵豬了,而老漢偏又不承認,雙方都沒有證據,便吵得雲天霧地。我在麥場裏召開社員會,讓大夥公斷,但誰也說不出個辦法來。於是兩人都跪在地上磕頭賭誓。那頭磕在地上,“梆梆’地響,令我至今想來都感到心驚肉跳。後來始終也沒弄清五十斤紅芋幹是如何少的。

今天的淮北很少見紅芋了,農民們富起來,一麥一稻成了主糧。現在一代的淮北人,只是把它作爲一種嚐鮮品或改變膳食結構來認識了。前些日子,有一批上海知青重返淮北農村,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紅芋,每個知青都要一個,帶回上海作紀念,引發圍觀的農民一片笑聲。在這歡笑聲中,我聽出了淮北農民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喜悅,同時,也爲紅芋的經濟價值沒有被淮北人用現代的眼光來審視而感到些許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