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阿雲散文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今年清明無雨，天氣比較晴朗。一大早，我就帶上女兒回鄉下給父親上墳。九點鐘的時候，我和女兒就來到父親的墳前。我讓女兒給父親燒一些紙錢，並且要女兒不時地喊幾聲“爹爹，收錢。”不一會兒，我們就燒完紙回家。在回來的途中，我轉道走進一處山窪地。那裏有一處孤墳，野草悽悽艾艾地長滿墳頭。女兒問我：“爲何來到這裏？”我暗啞着聲音告訴女兒：“這是你遠房的姑姑的墳。”女兒又問我：“她爲何一個人孤零零的葬在這裏？”我沒有回答。只是告訴女兒她的名字叫阿雲，以後要多來看看她，多給她墳上添些土，燒些紙錢。

在我的記憶裏，表姐阿雲第一次出現是在我十歲的時候。那是一個冬日的上午，北風呼嘯，外面的屋檐結着冰凌。因爲剛下過一場雪，冰凌非常的難化。在這樣冷的天氣裏，家裏人要給我過生日。我想這麼冷，家裏一定不會來什麼客人。我感到有些失望。可是，快要到中午時，家裏來客人啦。來的是遠房的男表姥，還帶着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扎着兩根麻花辮，麻花辮上戴着蝴蝶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閃的，樣子很是討人喜歡。可那小女孩一直躲在表姑的身後，好像有些害羞。媽媽告訴我，她叫阿雲，比我大幾個月。所以要我喊她表姐。到中午吃飯時，我和表姐阿雲已經搞熟了。阿雲也不再像纔來時那麼害羞了。我漸漸知道表姐阿雲當時還沒有讀書，因爲家裏窮無法交起學費。小小的年紀就開始幫家裏幹一些家務活。可是，我當時覺得表姐阿雲比我知道的東西要多得多。

打那以後，表姐阿雲就經常來我家做客。每次，表姐阿雲來我家都會和我做遊戲。我們玩的遊戲有“搭家家”。在這遊戲裏，表姐阿雲讓我扮演新郎，她自己做新娘。我們搬來一些石塊碼小屋，採一些樹葉做食物。我們兩個玩得可帶勁呢！此外，表姐阿雲還教會我疊紙飛機，紙風車等等。不知道表姐阿雲咋會這麼多的玩法，每次我都捨不得表姐阿雲離去。

一直到我上師範前，表姐阿雲都是我家裏的常客。自從我上師範後，我再也沒有見到表姐阿雲了。不知什麼緣故？後來聽母親說，表姐阿雲在家裏勞動，不像我吃了閒飯讀不好書還想玩。所以沒有時間來我家玩了。再後來，在我師範快要畢業的那年，母親突然捎來話說，表姐阿雲死了。我聽到這個消息很詫異，爲此我想了一天一夜沒有閤眼。爲什麼表姐阿雲好端端的，就這麼死了呢？

原來，表姐阿雲家裏比較窮。生活上，只靠男表姥一人做些零活補貼家用。所以，在表姐阿雲很小的時候，她就開始爲家裏勞作了。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男表姥在一次給別人裝窯時，不小心從窯上摔下來，跌斷了腰椎，並落下個半身不遂，臥病在牀還要人照顧。表姐阿雲的母親也是個殘疾人，只能幹一些家務活。所以，表姐阿雲在十五歲那年就挑起家裏的重擔。這個家庭上有七十多歲的老奶奶，下有兩個幾歲的弟弟。可想而知，表姐阿雲身上的擔子有多麼的重。她哪來的時間陪我這個吃閒飯的人玩呢！就這樣，我可憐的表姐阿雲一人挑起了一個多災多難的家庭。

也就在我師範快畢業的前兩個月，表姐阿雲嫁人了。那時她剛剛纔二十歲，一個如花豆蔻的少女嫁給了一個比她大十歲的男子。聽母親說，那男方家的父親是個大隊主任，家裏有些錢。可這個老大不小的兒子有些呆癡，將近三十歲還討不到老婆。於是，大隊主任就想出用錢來買媳婦。經媒人介紹，選中了表姐阿雲。條件是付給表姐阿雲父親一萬元，並且答應養她的父親。這樣，表姐阿雲就成了那個呆癡的媳婦。可是，好景不長。結婚不到一個月，表姐阿雲突然跑回孃家喝農藥自盡了。其中是什麼緣故，後來是我聽母親告訴我的。原來是婆家嫌表姐阿雲不貞潔。也就是在新婚的第二天，婆家的婆婆沒有看到表姐阿雲的“喜紅”。當時，在我們那裏有個風俗。新娘結婚的第二天要曬被單，並且婆婆要看看被單上有沒有血跡，也就是“喜紅”。如果沒有，那麼表示媳婦不貞潔，不是處女。這樣的'媳婦是要被人恥笑的，婆家也會退掉這門婚事。就這樣，我的表姐阿雲被趕回了孃家。我的表姐阿雲從小性情就剛烈，她哪能受得了這樣的屈辱。也就在回家的當天夜裏，表姐阿雲喝農藥自盡了。從此，我的表姐阿雲離我而去了，到埋葬的那天，我也沒能看到她一眼。我看到的只是一堆黃土。我的表姐阿雲活潑可愛的樣子被這堆黃土淹沒了，我再也無法看到了。

再後來，我師範畢業被分配工作了。一年過後，在表姐阿雲的週年祭祀到了。母親特意叫上我，和她一同去給表姐阿雲上墳。在上墳回來的路上，母親輕輕的告訴我，表姐阿雲並非不貞潔。她只不過是在一次勞動中不小心，弄傷了自己導致處女膜破裂……

現如今，誰來爲表姐阿雲鳴冤屈呢？表姐阿雲落了個不貞潔的名聲，就連死後也不準葬在祖墳裏，孤零零的一個人被埋在山窪裏。也只有我，在每年清明時節來看她。那墳上的蒿草叢生，周圍長滿了苦難的櫟樹。淒冷的風吹搖着草樹，嗚咽聲不斷，好像在訴說着無盡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