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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貓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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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姐姐的貓散文

今天正月十八,立春已經過了28天。

剛到十點,氣溫回升到零上七八度的樣子,微風徐徐陽光明媚,放眼望去,樹梢軟了,田野和路邊的地皮泛綠了,心底頓時生出一種溫暖踏實的飽滿來。

歡喜雀躍地在路邊站了半小時,期盼中的寶馬穩穩停在身邊的時候,出其不意打了一個冷顫,渾然不覺中全身上下早已經被凍透了。

瑟瑟地伸手拉開車門,狼狽地爬進溫暖寬大的車廂裏,窘迫中衝駕駛座上穩如泰山的老大喊聲姐夫,收回的目光落在旁邊靜如處子的胞姐身上。

“姐——”

一聲姐姐沒出口,我就愣住了,我姐的懷裏竟然抱着一隻貓!

身着裘皮髮髻精緻的姐姐關切地望着我,臉上掛着恬靜溫柔的笑,我心裏一暖,矯情的淚水溢滿眼眶。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寬闊的省道上,窗外的車輛和樹木在眼前飛速閃過。調運丹田之氣,努力控制住心底翻涌而出的焦躁情緒,恍惚中,我在離誰遠去,又在向誰靠近,我錯過了多麼精彩的故事,又將偶遇怎樣繽紛的傳奇?

2

穩住心神回過頭來,姐姐懷裏的貓正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這隻貓被裝在一隻灰色的布袋裏,端莊得像身着長及腳面袍服的古人。上次和一隻貓這麼近距離對視大概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竟不知道貓的眼睛原來這麼大這麼亮!

“我要是有她這麼一雙眼睛就好了!”

當這句話衝口而出的時候,我確定是沒有經過大腦的。

我天生一雙眯眯眼,上班的第二年就自己做主割了雙眼皮,爲了這個大膽的決定,年輕的心在重獲新生般的忐忑不安中徘徊了好久。

不承想,過了不長時間就回過味來,這種人爲的改變,之所以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是因爲它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一個人眼睛的大小容顏的好壞,不過是自己內心深處的一種感受罷了。

兩個月後回家,剛跟母親打了一個照面,她就一把薅過我,使勁兒端詳着,隨之大聲喊道:

“眼咋了?……嗨!你這個孩兒啊……”

我在她手裏擰股糖般扭捏着,使勁擰過頭去不敢跟她對視。當年好多事情都消逝在蒼茫的歲月裏,唯有落在肩上的那雙粗糙大手上溫柔的力道至今記憶猶新。

聽到我表揚她的貓,姐姐又笑了,隨手抽出一張紙巾,輕輕地擦着貓的眼睛。

3

姐姐說,這隻貓的媽媽是老母親曾經收留的流浪貓之一,她出生之後的第十天,大貓失蹤了。母親用湯勺給三隻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喂純牛奶,兩隻大的喝得歡,吃飽了結伴做遊戲、結伴睡覺,只有這隻最小的喂不下,臥在乾草裏氣息奄奄地叫。姐姐看着心疼,就把她抱回家,養得她油光水滑心寬體胖。

我想起《妖貓傳》裏那隻口吐人言的黑貓,篤定地下了一個結論:

“你救了她一命,她早晚會報答你的……”

我們談起小時候家裏養的兩隻大貓,白花貓媽媽和狸花貓兒子。

貓媽媽很能幹,我們經常看到她在院子裏跟老鼠做遊戲。驚恐的獵物抱頭鼠竄,倒計時中的大花箭頭一樣撲上去,輕輕巧巧把它叼回來,再放,再追。在一兩米範圍內,貓戲老鼠的把戲輕鬆中透着血腥,我們幾個小孩子百看不厭。

大花玩夠了,叼着她的獵物找個僻靜的地方享受美味去了。我們幾個悻悻然散去,看到大兒貓正伸長後腿倒在裏屋炕上曬太陽,我順手提起他嫌棄地扔到院子裏:

“懶賤皮,快跟你媽去學抓老鼠逮大魚……”

那個時候,我家的乾糧隨便放,我家糧囤從來不招老鼠,我家人把這一切都歸功於大花的勤奮,偶爾夏天的早晨在牆根下看到吃了一半的大鯉魚,我娘也堅持認爲是大花抓來的:

“那個懶得腚裏招蛆的兒貓蛋子,哪有這個本事……”

4

兒子上小學的時候,我工資加獎金過了千,日子也不再那麼拮据了。每每改善生活,我總是像個老婆婆一樣叨逼叨:

“這肉真香,不知道你舅舅們今天吃的啥?”

“兒子多吃點哈,農村的孩子過年還吃不到這麼大的蝦呢!”

“不吃,就會說不吃,真是不知道珍惜……”

“好玩的,好吃的,你看看你現在多幸福,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兒子脖子一梗:

“你小時候比我幸福……”

我立馬像被踩住爪兒的雞一樣伸着脖子叫喚起來:

“整天吃窩頭就蝦醬,我那還叫幸福!大年三十連個白麪饅頭都吃不上,饞得口水一流老長!”

“我姥姥給你養了兩隻貓……”

我高漲的氣焰瞬間熄滅,垂頭喪氣地敗下陣來。

那時候兒子喜歡小動物,今天粘着我養只貓吧,明天追着我要只狗。我自己該幹嘛幹嘛,一般不會理他,有時候嫌煩,忍不住了就吼:

“養貓養狗,你媽笨得連你都養不好……”

我是個沒有耐性的人,兒子上了大學後,我開始反思自己爲人父母的不足之處。兩年前說到我曾經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家裏,爲了一件小事對着兒子歇斯底里,他表示沒有印象了。

心裏釋然,看來這個我一直念念不忘的梗並沒有給兒子留下太大的心理陰影。轉過頭,心裏又生出新的不安來:孩子說忘了,故意的吧!

現在有人說到小孩子難纏,我總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諄諄教誨:

“孩子纏人就幾年,轉眼飛走了,再回來連吃你頓飯的時間不一定有,好好伺候吧……”

5

說話間車子下了公路,駛上鄉間無名小道。穿過前面的村兒,再前面就是孃家的村子。我家房子坐落在村口,每次回來,遠遠地看到父親坐在屋後馬紮上不時向西邊眺望的身影,我心裏就踏實了。

從去年秋天開始,父親不再出來等任何人了。正月初六他剛剛過了八十大壽,八十歲的人真是老了,老得從房前轉到屋後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老得兒女們叫聲爸爸都得大聲喊出來。

今天是母親的八十歲生日,記憶裏那個俊朗儒雅的父親呢,記憶裏那個潑辣能幹的母親呢?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覺間歲月滄桑了我們的容顏,在兒女們的疏忽中,父母親到了風燭殘年,成了老態龍鍾勉強自理的耄耋老人。

有一次我夢到母親死了,在漆黑的夜裏大哭着醒來,早上起牀後先給家裏打個電話,聽到老母親底氣十足地呼喚我的小名,揪着的心才放到肚子裏。

幾年來我們多次勸二老去濱州生活,姐弟六個加上弟媳都做不通二老的工作,大家只好一如既往地往回跑。我每次回家都行色匆匆,我給父母買衣服,給他們帶吃食,給他們打電話,唯獨不能陪他們安安穩穩過個夜,心平靜氣地嘮嘮嗑。

我知道自己是個不孝的女兒,我不知道的是,到了父母百年之後,有沒有臉面哭得像夢裏那麼肝腸寸斷。

我想對姐姐說出心裏的愧疚:

“姐姐,我願意做你懷裏這隻歲月靜好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