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8年,駛向春天的馬車散文

第一次聽到“高考”這兩個字是我7歲那年的夏天，那場傾盆大雨，那輛改變了兩個年輕人命運的馬車，一直深深刻在我的記憶裏……

那年父親在黃海灘塗邊負責看管農場的一片一望無際的茅草地。那個時代茅草也是金貴的，只有幹部身份的人家在冬天時纔有資格分到一馬車的茅草，那可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學校放暑假了，我跟隨村裏的馬車去看望父親，父親和兩個知青住在兩間自己搭的茅草房裏，父親住一間，兩個知青住一間，茅草房正對過是一間小小的廚房。

我剛進屋，父親就叮囑我，兩個大哥哥來看護草地是場部領導照顧他們，讓他們好有時間複習準備參加高考，讓我乖乖的'不要打擾他們，這場考試決定着他們今後的命運。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到兩個大哥哥正圍着一張小桌子埋頭在紙上演算着題目，不時還討論幾句，我就獨自溜到一邊去玩了。

那場暴雨是午飯後不久開始下的，天破了一樣，嘩嘩的越下越大，到傍晚時分一分鐘也沒停過，茅草屋裏的水已經漫到我的小腿，房子裏許多東西都漂浮起來，父親把窩抱放在他的牀上，兩個大哥哥看着屋外的雨急得不知所措，父親更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手忙腳亂地把糧食及一些衣物裝袋裏往房樑上吊，這雨如果再繼續下下去，房子恐怕也保不住了。

父親看着兩個大哥哥越來越不安的神情，不停安慰着他們：別急，雨不會一直下，你們把資料什麼仔細檢查了包裹好，一會雨小些我們就出發，我保證不會耽誤了你們明天的考試！

雨沒有絲毫小些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大了。父親披着一塊白色的塑料布駕着馬車在暴雨中出發了，沒多久同樣披着一塊塑料布的我渾身就澆透了，兩個大哥哥穿着嚴實的草綠色雨衣，懷中緊緊抱着用塑料布包裹好的資料，把我緊緊圍在他們中間，迷糊中我只記得雨打得我睜不開眼睛，馬車幾乎是飄在水上的，漸漸的我哆嗦着睡着了，只記得牛和馬車一起在水裏飄呀飄……

後來我才知道，兩個大哥哥當天晚上要趕到30裏外的場部集中，第二天清晨場部會安排一輛敞篷大卡車送他們去縣城參加高考，那一天是1978年7月20日。

兩天後，淋了雨發着高燒的我在場部醫院裏見到了兩個大哥哥，他們開心地告訴父親，考試很順利。放下網兜裏的食品後又把高燒沒退的我摟在他們中間，滿臉的愧疚。我這才從他們與父親的談話中知道，那晚父親將僅有的兩件雨衣強迫他們穿上，叮囑他們千萬不能淋了雨生病影響第二天的高考。

兩個大哥哥一個叫陳浩，一個叫王衛，兩個月後他們去一所省城師範學院報到了。

出發前，他們給我買了不少吃的玩的，母親做了幾個菜留他們在家吃飯，算是道別。一杯酒剛下肚，他們就哽咽了，感謝父親臨危不懼駕着馬車蹚水及時把他們送到了場部，他們得以及時參加了第二天的高考，那輛馬車真是一輛開往春天的馬車，載着他們走向了美好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