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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卷六十四 列傳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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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祖二十二子

《舊唐書》卷六十四 列傳第十四

  ○隱太子建成 衛王玄霸 巢王元吉 楚王智雲 荊王元景 漢王元昌 酆王元亨 周王元方 徐王元禮 韓王元嘉 彭王元則 鄭王元懿 霍王元軌 虢王鳳 道王元慶 鄧王元裕 舒王元名 魯王靈夔 江王元祥 密王元曉 滕王元嬰

高祖二十二男:太穆皇后生隱太子建成及太宗、衛王玄霸、巢王元吉,萬貴妃生楚王智雲,尹德妃生酆王元亨,莫嬪生荊王元景,孫嬪生漢王元昌,宇文昭儀生韓王元嘉、魯王靈夔,崔嬪生鄧王元裕,楊嬪生江王元祥,小楊嬪生舒王元名,郭婕妤生徐王元禮,劉婕妤生道王元慶,楊美人生虢王鳳,張美人生霍王元軌,張寶林生鄭王元懿,柳寶林生滕王元嬰,王才人生彭王元則,魯才人生密王元曉,張氏生周王元方。

隱太子建成,高祖長子也。大業末,高祖捕賊汾、晉,建成攜家屬寄於河東。義旗初建,遣使密召之,建成與巢王元吉間行赴太原。建成至,高祖大喜,拜左領軍大都督,封隴西郡公。引兵略西河郡,從平長安。義寧元年冬,隋恭帝拜唐國世子,開府,置僚屬。二年,授撫軍大將軍、東討元帥,將兵十萬徇洛陽。及還,恭帝授尚書令。武德元年,立爲皇太子。二年,司竹羣盜祝山海有衆一千,自稱護鄉公,詔建成率將軍桑顯和進擊山海,平之。時涼州人安興貴殺賊帥李軌,以衆來降,令建成往原州應接之。時甚暑,而馳獵無度,士卒不堪其勞,逃者過半。高祖憂其不閒政術,每令習時事,自非軍國大務,悉委決之。又遣禮部尚書李綱、民部尚書鄭善果俱爲宮官,與參謀議。四年,稽胡酋帥劉仚成擁部落數萬人爲邊害,又詔建成率師討之。軍次鄜州,與仚成軍遇,擊,大破之,斬首數百級,虜獲千餘人。建成設詐放其渠帥數十人,並授官爵,令還本所招慰羣胡,仚成與胡中大帥亦請降。建成以胡兵尚衆,恐有變,將盡殺之。乃揚言增置州縣,須有城邑,悉課羣胡執板築之具,會築城所,陰勒兵士,皆執之。仚成聞有變,奔於樑師都。竟誅降胡六千餘人。時太宗功業日盛,高祖私許立爲太子,建成密知之,乃與齊王元吉潛謀作亂。及劉黑闥重反,王珪、魏徵謂建成曰:"殿下但以地居嫡長,爰踐元良,功績既無可稱,仁聲又未遐布。而秦王勳業克隆,威震四海,人心所向,殿下何以自安?今黑闥率破亡之餘,衆不盈萬,加以糧運限絕,瘡痍未瘳,若大軍一臨,可不戰而擒也。願請討之,且以立功,深自封植,因結山東英俊。"建成從其計,遂請討劉黑闥,擒之而旋。

時高祖晚生諸王,諸母擅寵椒房,親戚並分事宮府,競求恩惠。太宗每總戎律,惟以撫接才賢爲務,至於參請妃媛,素所不行。初平洛陽,高祖遣貴妃等馳往東都選閱宮人及府庫珍物,因私有求索,兼爲親族請官。太宗以財簿先已封奏,官爵皆酬有功,並不允許,因此銜恨彌切。時太宗爲陝東道行臺,詔於管內得專處分。淮安王神通有功,太宗乃給田數十頃。後婕妤張氏之父令婕妤私奏以乞其地,高祖手詔賜焉。神道以教給在前,遂不肯與。婕妤矯奏曰:"敕賜妾父地,秦王奪之以與神通。"高祖大怒,攘袂責太宗曰:"我詔敕不行,爾之教命,州縣即受。"他日,高祖呼太宗小名謂裴寂等:"此兒典兵既久,在外專制,爲讀書漢所教,非復我昔日子也。"又德妃之父尹阿鼠所爲橫恣,秦王府屬杜如晦行經其門,阿鼠家僮數人牽如晦墜馬毆擊之,罵雲:"汝是何人,敢經我門而不下馬!"阿鼠或慮上聞,乃令德妃奏言:"秦王左右兇暴,凌轢妾父。"高祖又怒謂太宗曰:"爾之左右,欺我妃嬪之家一至於此,況凡人百姓乎!"太宗深自辯明,卒不被納。妃嬪等因奏言:"至尊萬歲後,秦王得志,母子定無孑遺。"因悲泣哽咽。又云:"東宮慈厚,必能養育妾母子。"高祖惻愴久之。自是於太宗恩禮漸薄,廢立之心亦以此定,建成、元吉轉蒙恩寵。

自武德初,高祖令太宗居西宮之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臺、東宮晝夜並通,更無限隔。皇太子及二王出入上臺,皆乘馬攜弓刀雜用之物,相遇則如家人之禮。由是皇太子令及秦、齊二王教與詔敕並行,百姓惶惑,莫知準的。建成、元吉又外結小人,內連嬖倖,高祖所寵張婕妤、尹德妃皆與之淫亂。復與諸公主及六宮親戚驕恣縱橫,併兼田宅,侵奪犬馬。同惡相濟,掩蔽聰明,苟行己志,惟以甘言諛辭承候顏色。建成乃私召四方驍勇,並募長安惡少年二千餘人,畜爲宮甲,分屯左、右長林門,號爲長林兵。及高祖幸仁智宮,留建成居守,建成先令慶州總管楊文幹募健兒送京師,欲以爲變。又遣郎將爾朱煥、校尉橋公山齎甲以賜文幹,令起兵共相應接。公山、煥等行至豳鄉,懼罪馳告其事。高祖託以他事,手詔追建成詣行在所。既至,高祖大怒,建成叩頭謝罪,奮身自投於地,幾至於絕。其夜,置之幕中,令殿中監陳萬福防禦,而文幹遂舉兵反。高祖馳使召太宗以謀之,太宗曰:"文幹小豎狂悖,起兵州府,官司已應擒剿。縱其假息時刻,但須遣一將耳。"高祖曰:"文幹事連建成,恐應之者衆,汝宜自行,還,立汝爲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誅殺骨肉,廢建成封作蜀王,地既僻小易制。若不能事汝,亦易取耳。"太宗既行,元吉及四妃更爲建成內請,封倫又外爲遊說,高祖意便頓改,遂寢不行,復令建成還京居守。惟責以兄弟不能相容,歸罪於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及天策兵曹杜淹等,並流之巂州。後又與元吉謀行鴆毒,引太宗入宮夜宴,既而太宗心中暴痛,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狼狽扶還西宮。高祖幸第問疾,因敕建成:"秦王素不能飲,更勿夜聚。"乃謂太宗曰:"發跡晉陽,本是汝計;克平宇內,是汝大功。欲升儲位,汝固讓不受,以成汝美志。建成自居東宮,多歷年所,今復不忍奪之。觀汝兄弟是不和,同在京邑,必有忿競。汝還行臺,居於洛陽,自陝已東,悉宜主之。仍令汝建天子旌旗,如樑孝王故事。"太宗泣而奏曰:"今日之授,實非所願,不能遠離膝下。"言訖嗚咽,悲不自勝。高祖曰:"昔陸賈漢臣,尚有遞過之事,況吾四方之主,天下爲家。東西兩宮,途路咫尺,憶汝即往,無勞悲也。"及將行,建成、元吉相與謀曰:"秦王今往洛陽,既得土地甲兵,必爲後患。留在京師,制之一匹夫耳。"密令數人上封事曰:"秦王左右多是東人,聞往洛陽,非常欣躍,觀其情狀,自今一去,不作來意。"高祖於是遂停。是後,日夜陰與元吉連結後宮,譖訴愈切,高祖惑之。太宗懼,不知所爲。李靖、李勣等數言:"大王以功高被疑,靖等請申犬馬之力。"封倫亦潛勸太宗圖之,並不許。倫反言於高祖曰:"秦王恃有大勳,不服居太子之下。若不立之,願早爲之所。"又說建成作亂,曰:"夫爲四海者,不顧其親。漢高乞羹,此之謂矣。"

九年,突厥犯邊,詔元吉率師拒之,元吉因兵集,將與建成剋期舉事。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等日夜固爭曰:"事急矣!若不行權道,社稷必危。周公聖人,豈無情於骨肉?爲存社稷,大義滅親。今大王臨機不斷,坐受屠戮,於義何成?若不見聽,無忌等將竄身草澤,不得居王左右。"太宗然其計。六月三日,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因自陳曰:"臣於兄弟無絲毫所負,今欲殺臣,似爲世充、建德報仇。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亦恥見諸賊。"高祖省之愕然,報曰:"明日當勘問,汝宜早參。"四日,太宗將左右九人至玄武門自衛。高祖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倫、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欲令窮覆其事。建成、元吉行至臨湖殿,覺變,即回馬,將東歸宮府。太宗隨而呼之,元吉馬上張弓,再三不彀。太宗乃射之,建成應弦而斃,元吉中流矢而走,尉遲敬德殺之。俄而東宮及齊府精兵二千人結陣馳攻玄武門,守門兵仗拒之,不得入,良久接戰,流矢及於內殿。太宗左右數百騎來赴難,建成等兵遂敗散。高祖大驚,謂裴寂等曰:"今日之事如何?"蕭瑀、陳叔達進曰:"臣聞內外無限,父子不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建成、元吉,義旗草創之際,並不預謀;建立已來,又無功德,常自懷憂,相濟爲惡,釁起蕭牆,遂有今日之事。秦王功蓋天下,率土歸心,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陛下如釋重負,蒼生自然乂安。"高祖曰:"善!此亦吾之夙志也。"乃命召太宗而撫之曰:"近日已來,幾有投杼之惑。"太宗哀號久之。建成死時年三十八。長子太原王承宗早卒。次子安陸王承道、河東王承德、武安王承訓、汝南王承明、鉅鹿王承義並坐誅。太宗即位,追封建成爲息王,諡曰隱,以禮改葬。葬日,太宗於宜秋門哭之甚哀,仍以皇子趙王福爲建成嗣。十六年五月,又追贈皇太子,諡仍依舊。

衛王玄霸,高祖第三子也。早薨無子。武德元年,追贈衛王,諡曰懷。四年,封太宗子泰爲宜都王以奉其祀,以禮改葬,太子以下送於郭外。泰後徙封于越,又以宗室贈西平王瓊之子保定爲嗣。貞觀五年薨,無子,國除。

巢王元吉,高祖第四子也。義師起,授太原郡守,封姑臧郡公。尋進封齊國公,授十五郡諸軍事、鎮北大將軍,留鎮太原,許以便宜行事。武德元年,進爵爲王,授幷州總管。二年,劉武周南侵汾、晉,詔遣右衛將軍宇文歆助元吉守幷州。元吉性好畋獵,載網罟三十餘兩,嘗言"我寧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獵",又縱其左右攘奪百姓。歆頻諫不納,乃上表曰:"王在州之日,多出微行,常共竇誕遊獵,蹂踐谷稼,放縱親暱,公行攘奪,境內六畜,因之殆盡。當衢而射,觀人避箭以爲笑樂。分遣左右,戲爲攻戰,至相擊刺毀傷至死。夜開府門,宣淫他室。百姓怨毒,各懷憤嘆。以此守城,安能自保!"元吉竟坐免。又諷父老詣闕請之,尋令復職。時劉武周率五千騎至黃蛇嶺,元吉遣車騎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先嚐之。達以步卒少,固請不行。元吉強遣之,至則盡沒於賊。達憤怒,因引武周攻陷榆次,進逼併州。元吉大懼,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因夜出兵,攜其妻妾棄軍奔還京師,幷州遂陷。高祖怒甚,謂禮部尚書李綱曰:"元吉幼小,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起義興運之基,一朝而棄。宇文歆首畫此計,我當斬之。"綱曰:"賴歆令陛下不失愛子,臣以爲有功。"高祖問其故,綱封曰:"罪由竇誕不能規諷,致令軍人怨憤。又齊王年少,肆行驕逸,放縱左右,侵漁百姓。誕曾無諫止,乃隨順掩藏,以成其釁,此誕之罪。宇文歆論情則疏,向彼又淺,王之過失,悉以聞奏。且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而歆言之,豈非忠懇?今欲誅罪,不錄其心,臣愚竊以爲過。"翌日,高祖召綱入,升御坐,謂曰:"今我有公,遂使刑罰不濫。元吉自惡,結怨於人。歆既曾以表聞,誕亦焉能禁制?皆非其罪也。"尋加授元吉侍中、襄州道行臺尚書令、稷州刺史。四年,太宗徵竇建德,留元吉與屈突通圍王世充於東都。世充出兵拒戰,元吉設伏擊破之,斬首八百級,生擒其大將樂仁昉、甲士千餘人。世充平,拜司空,餘官如故,加賜袞冕之服、前後部鼓吹樂二部、班劍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宗各聽三爐鑄錢以自給。六年,加授隰州總管。及與建成連謀,各募壯士,多匿罪人。復內結宮掖,遞加稱譽,又厚賂中書令封倫以爲黨助。由是高祖頗疏太宗而加愛元吉。太宗嘗從高祖幸其第,元吉伏其護軍宇文寶於寢內,將以刺太宗。建成恐事不果而止之,元吉慍曰:"爲兄計耳,於我何害!"九年,轉左衛大將軍,尋進位司徒、兼侍中,幷州大都督、隰州都督、稷州刺史並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