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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卷一百二十六 列傳第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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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知古 盧懷慎 李元紘 杜暹 張九齡 韓休

《新唐書》卷一百二十六 列傳第五十一

魏知古,深州陸澤人。方直有雅才,擢進士第。以著作郎修國史,累遷衛尉少卿,檢校相王府司馬。神龍初,爲吏部侍郎,以母喪解。服除,爲晉州刺史。睿宗立,以故屬拜黃門侍郎,兼修國史。

會造金仙、玉真觀,雖盛夏,工程嚴促,知古諫曰:"臣聞’古之君人,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於食則百事廢’。故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又曰’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慾’。《禮》:’季夏之月,樹木方盛,無有斬伐,不可以興土功。’此皆興化立治、爲政養人之本也。今爲公主造觀,將以樹功祈福,而地皆百姓所宅,卒然迫逼,令其轉徙,扶老攜幼,剔椽發瓦,呼嗟道路。乖人事,違天時,起無用之作,崇不急之務,羣心震搖,衆口藉藉。陛下爲人父母,欲何以安之?且國有簡冊,君舉必記,言動之微,可不慎歟!願下明詔,順人慾,除功役,收之桑榆,其失不遠。"不納。復諫曰:"自陛下戡翦凶逆,保定大器,蒼生顒顒,以謂朝有新政。今風教頹替日益甚,府藏空屈,人力勞敝,營作無涯,吏員浸增,諸司試補、員外、檢校官已贏二千,太符之帛爲殫,太倉之米不支。臣前請停金仙、玉真,訖亦未止。今前水後旱,五穀不立,繇茲向春,必甚饑饉,陛下欲何方以賑之?又突厥於中國爲患自久,其人非可以禮義誠信約也。雖遣使請婚,恐豺狼之心,弱則順伏,強則驕逆,月滿騎肥,乘中國飢虛,講親際會,窺犯亭鄣,復何以防之?"帝嘉其直,以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玄宗在春宮,又兼左庶子。

先天元年,爲侍中。從獵渭川,獻詩以諷,手製褒答,並賜物五十段。明年,封樑國公。竇懷貞等詭謀亂國,知古密發其奸,懷貞誅,賜封二百戶,物五百段。玄宗恨前賞薄,手敕更加百戶,旌其著節。是冬,詔知東都吏部選事,以稱職聞,優詔賜衣一副。自是恩意尤渥,由黃門監改紫微令。與姚元崇不協,除工部尚書,罷政事。開元三年卒,年六十九。宋璟聞而嘆曰:"叔向古遺直,子產古遺愛,兼之者其魏公乎!"贈幽州都督,諡曰忠。

所薦洹水令呂太一、蒲州司功參軍齊浣、右內率騎曹參軍柳澤、密尉宋遙、左補闕袁暉、右補闕封希顏、伊闕尉陳希烈,後皆有聞於時。

文宗大和二年,求其曾孫處訥,授湘陽尉,與魏徵、裴冕後擢任之。

盧懷慎,滑州人,蓋范陽著姓。祖悊,仕爲靈昌令,遂爲縣人。懷真在童卯已不凡,父友監察御史韓思彥嘆曰:"此兒器不可量!"及長,第進士,歷監察御史。神龍中,遷侍御史。中宗謁武后上陽宮,後詔帝十日一朝。懷慎諫曰:"昔漢高帝受命,五日一朝太公於櫟陽宮,以起布衣登皇極,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故行此耳。今陛下守文繼統,何所取法?況應天去提象才二里所,騎不得成列,車不得方軌,於此屢出,愚人萬有一犯屬車之塵,雖罪之何及。臣愚謂宜遵內朝以奉溫清,無煩出入。"不省。

遷右御史臺中丞。上疏陳時政曰:

臣聞"善人爲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孔子稱:"苟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故《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昔子產相鄭,更法令,布刑書,一年人怨,思殺之,三年人德而歌之。子產,賢者也,其爲政尚累年而後成,況常材乎?比州牧、上佐、兩畿令或一二歲,或三五月即遷,曾不論以課最,使未遷者傾耳以聽,企踵以望,冒進亡廉,亦何暇爲陛下宣風恤人哉?禮義不能興,戶口益以流,倉庫愈匱,百姓日敞,職爲此耳。人知吏之不久,不率其教;吏知遷之不遙,不究其力。媮處爵位,以養資望,雖明主有勤勞天下之志,然僥倖路啓,上下相蒙,寧盡至公乎?此國病也。賈誼所謂蹠盩,乃小小者耳。此而不革,雖和、緩將不能爲。漢宣帝綜覈名寶,興治致化,黃霸良二千石也,加秩賜金,就旌其能,終不肯遷。故古之爲吏,至長子孫。臣請都督、刺史、上佐、畿令任未四考,不得遷。若治有尤異,或加賜車裘祿秩,降使臨問,璽書慰勉,須公卿闕,則擢之以勵能者。其不職或貪暴,免歸田裏,以明賞罰之信。

昔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軿。此省官也。故曰"官不必備,惟其才","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此擇人也。今京諸司員外官數十倍,近古未有。謂不必備,則爲有餘,求其代工,乃多不釐務,而奉稟之費,歲巨億萬,徙竭府藏,豈致治意哉"今民力敞極,河、渭廣漕,不給京師,公私耗損,邊隅未靜。儻炎暵成沴,租稅減入,疆場有警,賑救無年,何以濟之?"毋輕人事,惟艱;毋安闕位,惟危。"此慎微也。原員外之官,皆一時良幹,擢以纔不申其用,尊以名不任其力,自昔用人,豈其然歟?臣請才堪牧宰上佐,並以遷授,使宣力四方,責以治狀。有老病若不任職者,一廢省之,使賢不肖確然殊貫,此切務也。

夫冒於寵賂,侮於鰥寡,爲政之蠹也。竊見內外官有賕餉狼藉,劓剝蒸人,雖坐流黜,俄而遷復,還爲牧宰,任以江、淮、嶺、磧,粗示懲貶,內懷自棄,徇貨掊貲,訖無悛心。明主之於萬物,平分而無偏施,以罪吏牧遐方,是謂惠奸而遺遠。遠州陬邑,何負聖化,而獨受其惡政乎?邊徼之地,夷夏雜處,憑險擾而難安;官非其才,則黎庶流亡,起爲盜賊。由此言之,不可用凡才,況猾吏乎?臣請以贓論廢者,削跡不數十年,不賜收齒。《書》曰"旌別淑慝",即其誼也。

疏奏,不報。

遷黃門侍郎、漁陽縣伯。與魏知古分領東都選。開元元年,進同紫微黃門平章事。三年,改黃門監。薛王舅王仙童暴百姓,憲司按得其罪,業爲申列,有詔紫微,黃門覆實。懷慎與姚崇執奏"仙童罪狀明甚,若御史可疑,則它人何可信?"由是獄決。懷慎自以纔不及崇,故事皆推而不專,時譏爲"伴食宰相"。又兼吏部尚書,以疾乞骸骨,許之。卒,贈荊州大都督,諡曰文成。遺言薦宋璟、李傑、李朝隱、盧從願,帝悼嘆之。

懷慎清儉不營產,服器無金玉文綺之飾,雖貴而妻子猶寒飢,所得祿賜,於故人親戚無所計惜,隨散輒盡。赴東都掌選,奉身之具,止一布囊。既屬疾,宋璟、盧從願候之,見敞簀單藉,門不施箔。會風雨至,舉席自障。日晏設食,蒸豆兩器、菜數桮而已。臨別,執二人手曰:"上求治切,然享國久,稍倦於勤,將有憸人乘間而進矣。公第志之!"及治喪,家無留儲。帝時將幸東都,四門博士張晏上言:"懷慎忠清,以直道始終,不加優錫,無以勸善。"乃下制賜其家物百段,米粟二百斛。帝后還京,因校獵、杜間,望懷慎家,環堵庳陋,家人若有所營者,馳使問焉,還白懷慎大祥,帝即以縑帛賜之,爲罷獵。經其墓,碑表未立,停蹕臨視,泫然流涕,詔官爲立碑,令中書侍郎蘇頲爲之文,帝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