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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卷二百一十五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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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上

《新唐書》卷二百一十五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上

夷狄爲中國患,尚矣。在前世者,史家類能言之。唐興,蠻夷更盛衰,嘗與中國亢衡者有四:突厥、吐蕃、回鶻、雲南是也。方其時,羣臣獻議盈廷,或聽或置,班然可睹也。

劉貺以爲:

嚴尤辯而未詳,班固詳而未盡,榷其至當,周得上策,秦得其中,漢無策。何以言之?荒服之外,聲教所不逮,其叛不爲之勞師,其降不爲之釋備,嚴守禦,險走集,使其爲寇不能也,爲臣不得也。"惠此中夏,以綏四方",周之道也,故曰周得上策。《易》稱:"王侯設險以固其國。"築長城,脩障塞,所以設險也。趙簡子起長城備胡,燕、秦亦築長城限中外,益理城塹,城全國滅,人歸咎焉。後魏築長城,議者以爲人治一步,方千里,役三十萬人,不旬朔而獲久逸,故曰秦得中策。漢以宗女嫁匈奴,而高祖亦審魯元不能止趙王之逆謀,謂能息匈奴之叛,非也。且冒頓手弒其親,而冀其不與外祖爭強,豈不惑哉?然則知和親非久安計而爲之者,以天下初定,紓歲月之禍耳。武帝時,中國艾安,胡寇益希,疏而絕之,此其時也。方更糜耗華夏,連兵積年,故嚴尤以爲下策。然而漢至昭、宣,武士練習,斥候精明,匈奴收跡遠徙,猶襲奉春之過舉,傾府藏給西北,歲二億七十萬。皇室淑女,嬪於穹廬;掖庭良人,降於沙漠。夫貢子女方物,臣僕之職也。《詩》曰:"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荒服稱其來,不言往也。公及吳盟,諱而不書。奈何以天子之尊,與匈奴約爲兄弟,帝女之號,與胡媼並御;蒸母報子,從其污俗?中國異於蠻夷者,有父子男女之別也。婉冶之姿,毀節異類,垢辱甚矣。漢之君臣,莫之恥也。魏、晉羌狄居塞垣,資奉逾昔。百人之酋,千口之長,賜金印紫綬,食王侯之俸。牧馬之童,乘羊之隸,齎毳毼邀利者,相錯於路。耒耨之利,絲枲所生,散於數萬裏之外。胡夷歲驕,華夏日蹙。方其強也,竭人力以徵之;其服也,養之如初。病則受養,強則內攻,中國爲羌胡服役且千載,可不悲哉!誠能移其財以賞戍卒,則民富;移其爵以餌守臣,則將良。富利歸於我,危亡移於彼,無納女之辱,無傳送之勞。棄此而不爲,故曰漢無策。嚴尤謂古無上策,謂不能臣妾之也,誠能之而不用耳。秦無策,謂攘狄而亡國也。秦亡,非攘狄也。漢得下策,謂伐胡而人病。人既病矣,又役人而奉之,無策也。故曰嚴尤辯而未詳也。班固謂"其來慕義,則接以禮讓。"何者?禮讓以交君子,非所以接禽獸夷狄也。纖麗外散,則戎羯之心生;戎羯之心生,則侵盜之本也。聖人飲食聲樂不與之共,來朝坐於門外,舌人體委以食之,不使知馨香嘉味也。漢氏習玩驕虜,使其悅燕、趙之色,甘太官之珍,服以文綺羅紈,供之則增求,絕之則招怨,是飽豺狼以良肉,而縱其獵噬也。華人步卒利險阻,虜人騎兵利平地,堅守無與追奔競逐,來則杜險使不得進,去則閉險使不得還,衝以長戟,臨以強弩,非求勝也,譬諸蟲豸虺蜴,何禮讓之接哉?故曰班固詳而未盡者,此也。

杜佑謂:

秦以區區關中滅六強國,今竭萬方之財,上奉京師,外有犬戎恁陵,陷城數百,內有兵革未寧,三紀矣。豈制置異術,古今殊時乎?周制,步百爲畝,畝百給一夫。商鞅佐秦,以爲地利不盡,更以二百四十步爲畝,百畝給一夫。又以秦地曠而人寡,晉地狹而人夥,誘三晉之人耕而優其田宅,復及子孫,使秦人應敵於外,非農與戰不得入官。大率百人以五十人爲農,五十人習戰,故兵強國富。其後仕宦途多,末業日滋。今大率百人才十人爲農,餘皆習佗技。又秦、漢鄭渠溉田四萬頃,白渠溉田四千五百頃,永徽中,兩渠灌浸不過萬頃,大曆初,減至六千畝。畝晙一斛,歲少四五百萬斛。地利耗,人力散,欲求強富,不可得也。漢時,長安北七百里即匈奴之地,侵掠未嘗暫息。計其舉國之衆,不過漢一大郡,鼉錯請備障塞,故北邊妥安。今潼關之西,隴山之東,鄜坊之南,終南之北,十餘州之地,已數十萬家。吐蕃綿力薄材,食鮮藝拙,不及中國遠甚,誠能復兩渠之饒,誘農夫趣耕,擇險要,繕城壘,屯田蓄力,河、隴可復,豈唯自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