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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畫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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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3年6月1號傍晚7點,地點,廣州

父親的畫日誌

廣州屬於亞熱帶季風氣候,六月的廣州顯得格外的悶熱,我獨一人站在陽臺邊上欣賞黃昏,儘管全身已經被汗水溼透,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對黃昏的嚮往,它下山的那一刻的驟變,據說會讓人無限的感慨,我靜靜的看着,忘乎了時間

黃昏、黑夜交替之前,我想要把這個時間禁止住,它代表了我此刻的心情,回到房間,我翻出塵封已久的相機,裝上電池,趁着最後那麼一絲機會聚焦--"咔嚓".

小時候,我成長在一個不幸福的環境中,家裏有4口人,父母、我,還有一個小我兩歲,沒有血緣弟弟,在我6歲那年,因爲爸爸不出去工作賺錢,整天躲在家裏畫畫,我的親媽對他反應很大。日久積怨,經常吵架。最後兩人選擇了離婚,而我歸屬到了爸爸這一邊,那時候我還小,不懂,本來日子還算過得去,不幸的是,過了還不到半個月,原本的"二人世界",卻被兩個外人打破了。

那一天,爸爸帶了一個女人回家,身邊還有一個小男孩,一進屋,爸爸就指着那個小男孩對我說,"小海,這位叫小亮,以後他就是你弟弟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傻愣在那裏,爸爸又指着那個女人管我叫她媽媽,我說他不是媽媽,爸爸立刻就不開心了,扳着臉指正我"她就是你媽媽。"

往後的日子裏,對爸爸來說,可能就多了兩雙碗筷的事情,可是我卻不這麼覺得,我本能認爲是她們母子,搶走了我的"媽媽",奪走了我那原本完整的"家".那個小亮別看他比我小兩歲,經常背後抓弄我,欺負我,爸爸也都向着他,把氣撒在我身上,有一次,我和夥伴玩彈珠,弟弟也要玩,大家都不讓他玩,於是他撿起地上的彈珠對着我的頭砸,日久的怨恨使我終於爆發了,我隨手拿起一根小樹條,對着他身子就是一頓猛抽,爸爸和後媽聽到弟弟的哭聲便跑了出來,看到我手上的樹條,爸爸也不問原因,撩起右手,狠狠地在我臉上打了一巴掌,由於慣性,我的身子旋轉了半圈摔倒在地板上,頓時出現眩暈感,耳朵也是嗡嗡叫,摸着滾燙的臉頰,我委屈的看着父親,眼淚很不爭氣的流下來,父親站在原地不停的訓話,我不敢反駁,我怕得來的還是巴掌。

那天下午,我不敢回家,自己一個人徒步走了好幾公里,來到了奶奶家,把經過跟奶奶說完後,我的淚水再一次不停的流下來,抱着奶奶,奶奶撫摸着我的頭,說"不怕不怕,有奶奶在",聽到這句話,我哭得更厲害,歇斯底里。後來奶奶上山找來草藥,幫我消除弟弟砸的頭部浮腫,我就那樣疲憊的依偎在奶奶懷裏睡着了。

過了幾天,爸爸來奶奶家接我來了,看到他,我本能的躲到了奶奶的房間裏,奶奶把爸爸叫出院子狠狠地罵了一頓,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他,我從來沒有聽過奶奶這麼大的聲量,似乎爸爸也明白了很多,一句不吭,默默地聽着奶奶的教導。不知過了多久,爸爸推開了我的房門,對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拉着我的小手,徒步回家,一路上我始終低着頭,雖然氣消了很多,但是爸爸的陰影已經印在了我的心上。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和弟弟也上學了,在學校裏,弟弟還是那副摸樣,對待學習上的事情毫不在乎,時常對我這個哥哥呼來喚去,還結交了一些不好的.朋友,我時常提醒他,那些人不要靠太近,弟弟他總是嫌我煩,"你憑什麼管教我""因爲我是你哥。……"連我說出這一句話時,底氣都顯得不足蒼白無力,"你姓謝,我行陳,你怎麼會是我哥,我們只是同一個屋子下的兩家人……"聽到他這樣說,心中多少會涌現出那些無淚的遺憾。

這些年,父親也出去工作了,在城裏的一個漫畫公司,據說很不錯,家裏的伙食也提高了許多,爲了節省車費,父親每個月只回來一次,從那時起,我便養成了看日曆的習慣,每次一回來,父親都會在吃飯的時候,講那些城裏的趣事,城裏的房子是多麼的高,城裏的車是多麼的漂亮,飯後父親還會用鉛筆在紙張上畫了起來,邊畫邊對我們解釋……

轉眼間的我,已經上了小學六年級,弟弟小我兩歲,在上四年級,六月的陽光撒向大地,散發着一絲喜氣,今天是六一兒童節,屬於我們孩子的節日,學校放假一天,父親說,晚上他會趕回來慶祝,我心中無限憧憬,最後的一個兒童節,他會送我什麼禮物呢,而旁邊的弟弟卻是不在乎,我想,或許他每年都有兩個禮物吧。

晚上八點左右,我聽到了村口的車聲,我想一定是父親坐車回來了,便激動的一路朝村口奔去,沒錯,是父親,我平復了下心情,向父親打了聲招呼,"爸,回來了",隨手幫他分擔了一些行李,一路上父親不停問我,成績怎樣啊,過得如何啊,初中想考哪間學校啊,等等等等,我都一一回答"還不錯","不錯","一中",想主動跟他聊,卻不知該怎麼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晚飯上,父親還是像往常回來一樣,說着城裏的故事,但這次我卻並沒有細聽,而是憧憬着父親的兒童節禮物,令我詫異的是,後媽在父親面前,終於夾了一塊肉到我碗裏,印象中的我,只知道她只夾給弟弟,難道是因爲父親的原因,還是因爲今天是兒童節,我沒有多想,習慣禮貌性的答"謝謝".

飯後,弟弟吆喝着要禮物,我也滿懷期待,只見父親從他的房間裏的行李袋中抽出來兩捲紙張,我疑惑的看着那兩張紙,這是什麼禮物,父親將一卷較新的給了弟弟,那副有點失色的紙張了給我,我們倆同時打開,弟弟的是一張很出名的動漫海報珍藏版,我的也是,只不過,我的是父親照着弟弟那張用鉛筆素描畫的,弟弟看到海報後吶喊尖叫,當他看到我的時,叫得更歡,不停在炫耀,而我的淚水也在弟弟的暗嘲中滴落,原來父親最愛的還是弟弟,連一張畫都不會選擇平等對待,當父親注意到我的眼淚時,問我怎麼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盯着父親,大喊道:"如果可以,我不想做你兒子,"隨後我把畫一扔,哭着朝外面跑去,我知道父親沒追來,但我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直到消失在寧靜的山村。

不知什麼原因,最後我來到了奶奶家,只是奶奶再也不能爲我撐腰了,她老人家幾年前就走了,走的是那麼的突然,我幹坐在院子的地板上,不停地抽泣,抱怨世界的不公平,他不是我父親,連僅有的平等待遇都做不到,我就那麼的不堪,後悔當年,我沒有選擇跟母親走,我已經失去了家的另一半,家,對於現在我來說,只是一個名詞,抱着複雜的情緒,趴在板凳上,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睡着了,而夢中的我感覺到,奶奶還在。

次日,我回到學校上課,弟弟告訴我說,父親因爲這件事很生氣,今天一早就坐車回城了,可我沒有內疚,這一次他的離開,我少了不捨,放學回家後,我把那張素描的禮物放到了抽屜,從此再也沒有動過它,往後日子,只要是父親回來的日子,我都去親戚朋友家過,一直在躲避他,我也聽說過他在找我,可是我就是避而不見。後來我考上了一中,在學校裏把不滿的情緒使勁發泄在學業上,拼命的看書,不想有多餘的想法。週末就回家,如果碰到父親回來,我便在校住宿。但是,終於有一天,我跨下了。

這一天,我在學校上課,班主任說學校有我電話,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快速跑到校長室,把電話拿了起來,"喂,你好"打電話來的是後媽,她說有急事,叫我現在回家,我問她怎麼了,她又不說,只是叫我回來就是了,電話掛後,我沒有想那麼多,跑去跟老師請了個假。

2小時後,我終於回到家,看到了家裏面來了很多親戚,只是大家都沉默的站在那,大伯見到我,跑上前來,抓住我的肩膀顫抖地說:"小海,你要冷靜,你爸出車禍了".他們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訴了我,我明白,父親走了,我低着頭,默默地擦着眼淚,接受着還未反應不過來現實,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就是一個孤兒了,我沒大聲哭,只是一旁聽着他們討論傷賠後事,一邊默默得流淚。就在葬禮過後的沒幾天,我沒想到,後媽和弟弟也走了,走的是那麼的無聲無息,她們拋棄了我,這讓我感覺這些年來,活在一場夢裏,往後的日子,家裏發生什麼事,大伯經常過來我家處理,於是我也就把大伯當成了"父親"

在一個夜晚我和大伯聊起往事時,大伯無意間看到父親送我的那副畫,便聊起了這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大伯對我說:"小海,這幅畫你爸爸唯一成功的作品,你手裏的這張是作品的原稿,你弟弟的那副只不過電腦上色後,成了銷售海報而已,無論從物質還是精神層面,這幅畫都比你弟弟那副要有價值, "聽到這裏,我笑了,伴着淚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