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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卷一百三十三 列傳第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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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臣

《金史》卷一百三十三 列傳第七十一

  ○張覺(子僅言) 耶律餘睹 窩斡

古書“畔”與“叛”通,畔之爲言界也。《左氏》曰,政猶“農之有畔”,是也。君臣上下之定分,猶此疆彼界之截然,違此向彼,即爲叛矣。善惡判於跬步,禍患極於懷襄,籲,可畏哉!作《叛臣傳》。

張覺,亦書作瑴,平州義豐人也。在遼第進士,仕至遼興軍節度副使。太祖定燕京,時立愛以平州降,當時宋人以海上之盟求燕京及西京地,太祖以燕京、涿、易、檀、順、景、薊與之。平州自入契丹別爲一軍,故弗與,而以平州爲南京,覺爲留守。既而聞覺有異志,上遣使劉彥宗及斜鉢諭之,詔曰:“平山一郡今爲南京,節度使今爲留守。恩亦厚矣。或言汝等陰有異圖,何爲當此農時輒相扇動,非去危就安之計也。其諭朕意。”太祖每收城邑,往往徙其民以實京師,民心多不安,故時立愛因降表曾言及之。及以燕京與宋而遷其人,獨以空城與之,遷者道出平州,故覺因之以作亂。天輔七年五月,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赴廣寧,過平州,覺使人殺之於慄林下,遂據南京叛入於宋,宋人納之。

太祖下詔諭南京官吏,詔曰:“朕初駐蹕燕京,嘉爾吏民率先降附,故升府治以爲南京,減徭役,薄賦稅,恩亦至矣,何苦輒爲叛逆。今欲進兵攻取,時方農月,不忍以一惡人而害及衆庶。且遼國舉爲我有,孤城自守,終欲何爲。今止坐首惡,餘並釋之。”

覺兵五萬屯潤州近郊,欲脅遷、來、潤、隰四州。闍母自錦州往討之,已敗覺兵,欲乘勝攻南京,時暑雨不可進,退屯於海堧。無何,闍母再敗覺兵,復與戰於兔耳山,闍母大敗,覺報捷於宋。宋建平州爲泰寧軍,以覺爲節度使,張敦固等皆加徽猶閣待制,以銀絹數萬犒軍。

宗望軍至南京城東,覺兵大敗宵遁,遂奔宋,入於燕京。宗望以納叛責宋宣撫司,索張覺。宣撫王安中匿之於甲仗庫,紿曰:“無之。”宗望索愈急,安中乃斬貌類覺者一人當之,金人識之曰:“非覺也。”安中不得已,引覺出。數以罪,覺罵宋人不容口,遂殺覺函其首以與金人。燕京降將及常勝軍皆泣下,郭藥師自言曰:“若來索藥師當奈何。”自是,降將卒皆解體。及金人伐宋,竟以納平州之叛爲執言云。子僅言。

僅言幼名元奴。宗望攻下平山,僅言在襁褓間,里人劉承宣得之,養於家。其鄰韓夫人甚愛之。年數歲,因隨韓夫人得見貞懿皇后。留之藩邸,稍長,侍世宗讀書,遂使僅言主家事,繩檢部曲,一府憚之。

世宗留守東京,海陵用兵江、淮,將士往往亡歸,詣東京,願推戴世宗爲天子。僅言勸進,世宗即位,除內藏庫副使,權發遣宮藉監事。海陵死揚州,僅言與禮部尚書烏居仁、殿前左衛將軍阿虎帶、御院通進劉珫發遣六宮百司圖書府藏在南京者。還以本職提控尚食局,轉少府監丞,仍主內藏。

僅言能心計,世宗倚任之,凡宮室營造、府庫出納、行幸頓舍皆委之。世宗嘗曰:“一經僅言,無不愜朕意者。”六年,提舉修內役事,役夫掘地得白金匿之,事覺,法當死,僅言責取其物與官,釋其罪。尋兼祗應司。遷少府監,提控宮籍監、祗應司如故。護作太寧宮,引宮左流泉溉田,歲獲稻萬斛。十七年,復提點內藏,典領昭德皇后山陵,遷勸農使,領諸職如故。

僅言雖舊臣,出入左右,然世宗終不假以權任。二十一年,尚書省奏,宮苑司直長黎倫在職十六年,請與遷敘。上曰:“此朕之家臣,質直人也,今已老矣。如勸農使張僅言亦朕舊臣,純實頗解事,凡朝廷議論,內外除授,未嘗得干預。朕觀自古人君爲讒諂矇蔽者多矣,朕雖不及古人,然近習憸言未嘗入耳。”宰臣曰:“誠如聖訓,此國家之福也。”世宗欲以爲橫海軍節度使,而不可去左右,遂止。

僅言始得疾,猶扶杖視事,疾亟,詔太醫診視,近侍問訊相屬。及卒,上深惜之,遣官致祭,賻銀五百兩、重彩十端、絹二百匹,棺槨、衣衾、銀汞、斂物、葬地皆官給,贈輔國上將軍。

耶律餘睹,遼宗室子也。遼主近族,父祖仕遼,具載《遼史》。初,太祖起兵,遼人來拒,餘睹請自效,以功累遷金吾衛大將軍,爲東路都統。天輔元年,與都統耶律馬哥軍於渾河,銀術哥、希尹拒之,餘睹等不敢戰。比銀術哥等至,馬哥、餘睹已遁去。銀術哥、希尹坐稽緩,太祖皆罰之,所獲生口財畜入於官,天輔二年,龍化州人張應古等來降,而餘睹復取之。遼以撻不野爲節度使。未幾,應古等逐撻不野自效。太祖於國書中以問遼主,“龍化州已經降附,何爲問罪而殺其主者。”遼主託以大盜羣起,使餘睹收之。

太祖已取臨潢府,賜詔餘睹曰:“汝將兵在東路,前後戰未嘗不敗。今聞汝收合散亡,以拒我師。朕已於今月十五日克上京,今將往取遼主矣。汝若治兵一決勝負,可指地期日相報。若知不敵,當率衆來降,無貽後悔。”及太祖班師,闍母等還至遼河,方渡,餘睹來襲,完顏背答、烏塔等殿,力戰卻之,獲甲馬五百匹。

天輔五年,餘睹送款於鹹州路都統,以所部來降,乞援接於桑林渡。都統司以聞,詔曰:“餘睹到日,使與其官屬偕來,餘衆處之便地。”無何,餘睹送上所受遼國宣誥,及器甲旗幟等,與將吏韓福奴、阿八、謝老、太師奴、蕭慶、醜和尚、高佛留、蒲答、謝家奴、五哥等來降。

餘睹作書,具言所以降之意,大概以謂:“遼主沉湎荒於遊畋,不恤政事,好佞人,遠忠直,淫刑吝賞,政煩賦重,民不聊生。”又言:“樞密使得裏底本無材能,但阿諛取容,其子磨哥任以軍事。”又言:“文妃長子晉王素系人望,宜爲儲副,得裏底以元妃諸子己所自出,使晉王出繼文妃。”又言:“晉王與駙馬乙信謀復其樞密使,來告餘睹共定大計,而所圖不成。”又言:“己粗更軍事,進策遼主,得裏底蔽之,遼主亦不省察。”又曰:“大金疆土日闢,餘睹灼知天命,遂自去年春與耶律慎思等定議,約以今夏來降。近聞得裏底、高十捏等欲發,倉卒之際不及收合四遠,但率傍近部族戶三千、車五千兩、畜產數萬、遼北軍都統以兵追襲,遂棄輜重,轉戰至此。所有官事職位姓名、人戶畜產之數,遣韓福奴具錄以聞。”遂與其將吏來見,上撫慰之,遂賜坐,班同宰相,賜宴盡醉而罷。上命餘睹以舊官領所部。且諭之曰:“若能爲國立功,別當獎用。”自餘睹降,益知遼人虛實矣。

餘睹在軍中屢乞侍妾及子,太祖疑之,詔鹹州路都統司曰:“餘睹家屬,善監護之。”復詔曰:“餘睹降時,其民多強率而來者,恐在邊生變,宜徙之內地。”都統杲取中京,餘睹爲鄉導,與希尹等招撫奚部。奉聖州降,其官吏皆遁去,餘睹舉前監酒李師夔爲節度使,進士沈璋爲副使,州吏裴賾爲觀察判官。沈璋招集居民還業者三千餘,遷太常少卿。

久之,耶律麻者告餘睹、吳十、劉剌結黨謀叛,及其未發宜先收捕。上召餘睹等從容謂之曰:“今聞汝謀叛,誠然邪,其各無隱。若果去,必須鞍馬甲冑器械之屬,當悉付汝,吾不食言。若再被擒,無祈免死。欲留事我,則無懷異志,吾不汝疑。”餘睹等戰慄不能對,乃杖鐸剌七十,餘皆不問。

天會三年,大舉伐宋,餘睹爲元帥右都監,宋兵四萬救太原,餘睹、屋裏海逆擊於汾河北,擒其帥郝仲連、張關索,統制馬忠,殺萬餘人。宗翰伐宋,餘睹留西京。天會十年,餘睹謀反,雲內節度使耶律奴哥等告之。餘睹亡去,其黨燕京統軍蕭高六伏誅,蔚州節度使蕭特謀自殺。邊部斬餘睹及其諸子,函其首以獻。耶律奴哥加守太保兼侍中,趙公鑑、劉儒信、劉君輔等並授遙鎮節度使以賞之。

移剌窩斡,西北路契丹部族。先從撒八爲亂,受其僞署,後殺撒八,遂有其衆。

撒八者,初爲招討司譯史。正隆五年,海陵徵諸道兵伐宋,使牌印燥合、楊葛盡徵西北路契丹丁壯,契丹人曰:“西北路接近鄰國,世世征伐,相爲仇怨。若男丁盡從軍,彼以兵來,則老弱必盡繫累矣。幸使者入朝言之。”燥合畏罪不敢言,楊葛深念後西北有事得罪,遂以憂死。燥合復與牌印耶律娜、尚書省令史沒答涅合督起西北路兵。契丹聞男丁當盡起,於是撒八、孛特補與部衆殺招討使完顏沃側及燥合,而執耶律娜、沒答涅合,取招討司貯甲三千,遂反。議立豫王延禧子孫,衆推都監老和尚爲招討使,山後四羣牧、山前諸羣牧皆應之。迪斡羣牧使徒單賽裏、耶魯瓦羣牧使鶴壽等皆遇害,語在《鶴壽傳》中。五院司部人老和尚那也亦殺節度使術甲兀者以應撒八。

會寧八猛安牧馬于山後,至迪謀魯,賊盡奪其馬。闢沙河千戶十哥等與前招討使完顏麻潑殺烏古迪列招討使烏林答蒲盧虎,以所部趨西北路。室魯部節度使阿廝列追擊敗之,十哥與數騎遁去,合於撒八。

鹹平府謀克括裏,與所部自山後逃歸,鹹平少尹完顏餘里野欲收捕括裏家屬,括裏與其黨招誘富家奴隸,數日得衆二千,遂攻陷韓州及柳河縣,遂趨鹹平。餘里野發兵迎擊之,兵敗,賊遂據鹹平,於是繕完器甲,出府庫財物以募兵,賊勢益張。權曹家山猛安綽質,集兵千餘,扼幹夜河,賊不得東。綽質兵敗,括裏遂犯濟州。會宿直將軍孛術魯吳括剌徵兵於速頻路,遇括裏於信州,與猛安烏延查剌兵二千,擊敗括裏。括裏收餘衆趨東京,是時世宗爲東京留守,以兵四百人拒之。賊至常安縣,聞空中擊鼓聲如數千鼓者,候見旌旗蔽野,傳言留守以十萬兵至矣,即引還,亦以其衆合於撒八。

海陵使樞密使僕散忽土、西京留守蕭懷忠將兵一萬,與右衛將軍蕭禿剌討平之。禿剌與之相持數日,連與戰皆無功,而糧餉不繼,禿剌退歸臨潢。禿剌雖不能克敵,而撒八自度大軍必相繼而至,勢不可支,謀歸於大石,乃率衆沿龍駒河西出。及僕散忽土、蕭懷忠等兵至,與禿剌合兵追至河上,不及而還。忽土、懷忠、禿剌坐逗遛不即追賊,皆誅死。北京留守蕭賾不能制其下,殺降人而取其婦女,亦坐誅。於是,白彥恭爲北面兵馬都統,紇石烈志寧副之,守顏彀英爲西北面兵馬都統,西北路招討使唐括孛姑的副之,以討撒八等。

撒八既西行,而舊居山前者皆不欲往,僞署六院節度使移刺窩斡、兵官陳家殺撒八,執老和尚、孛特補等。至是,窩斡始自爲都元帥,陳家爲都監,擁衆東還,至臨潢府東南新羅寨。世宗使移剌紥八、前押軍謀克播斡、前牌印麻駭、利涉軍節度判官馬腦等招之。紥八等見窩斡,以上意諭之。窩斡已約降,已而復謂紥八曰:“若降,爾能保我輩無事乎?”紥八曰:“我知招降耳,其他豈能必哉。”

紥八見窩斡兵衆強,車帳滿野,意其可以有成,因說之曰:“我之始來,以汝輩不能有爲,今觀兵勢強盛如此,汝等欲如羣羊爲人所驅去乎,將欲待天時乎?若果有大志,吾亦不復還矣。”賊將有前孛特本部族節度使逐斡者,言:“昔穀神丞相,賢能人也,嘗說他日西北部族當有事。今日正合此語,恐不可降也。”於是,窩斡遂決意不復肯降矣。紥八亦留賊中,惟麻駭、播斡還歸。窩斡乃引兵攻臨潢府,總管移室懣出城戰,兵少被執,賊遂圍臨潢,衆至五萬。正隆六年十二月己亥,窩斡遂稱帝,改元天正。

是時,北面都統白彥敬、副統紇石烈志寧在北京,聞世宗即位,以兵來歸。世宗使元帥左都監吾紥忽、同知北京留守事完顏骨只救臨潢,晝夜兼行,比至臨潢,賊已解圍去攻泰州。吾紥忽追及於窊歷,兩軍已陣將戰,押軍猛安契丹忽剌叔以所部兵應賊,吾紥忽軍遂敗。

泰州節度使烏里雅率千餘騎與窩斡遇,烏里雅兵覆敗,僅以數騎脫歸。賊勢愈振,城中震駭,莫敢出戰。賊四面登城,押軍猛安烏古孫阿里補率軍士數人,各持刀以身率先循城擊賊力戰,斫刈甚衆,賊乃退走,城賴以完。泰州司吏顏盞蒲查奏捷,除忠翊校尉,賜銀五十兩、重彩十端。

二年正月,右副元帥完顏謀衍率諸軍北征窩斡。二月壬戌詔曰:“應諸人若能於契丹賊中自拔歸者,更不問元初首從及被威脅之由,奴婢、良人罪無輕重並行免放。曾有官職及糾率人衆來歸者,仍與官賞,依本品量材敘使。其同來人各從所願處收系,有才能者亦與錄用。內外官員郎君羣牧直撒百姓人家驅奴、宮籍監人等,並放爲良,亦從所願處收系,與免三年差役。或能捕殺首領而歸者,準上施行,仍驗勞績約量遷賞。如捕獲窩斡者,猛安加三品官授節度使,謀克加四品官授防禦使,庶人加五品官授刺史。”詔曰:“尚書省,如節度防禦使捉獲窩斡者與世襲猛安,刺史捉獲者與世襲謀克,驅奴、宮籍監人亦與庶人同。”復詔宰臣,遍諭將士,能捕殺窩斡者加特進、授真總管。

於是,括裏將犯韓州,聞元帥兵至,不戰遁去,將轉趨懿、宜州。謀衍屯懿州慶雲縣,及屯川州武平縣,奏請糧運當遣人護送,兵仗乞選精良者付之。詔以南征逃還軍士就往屯戍,如不足,量於富家籤調,就近地籤步軍,給仗護送糧運。詔平章政事移剌元宜往泰州規措邊事。前安遠大將軍斡裏嫋、猛安七斤、庶人阿里葛、磨哥等自窩斡中來降,斡裏嫋、七斤加昭武大將軍,阿里葛武義將軍,磨哥忠勇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