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處有塊碑散文
秋風蕭蕭，蕭蕭的秋風颳了整整一天一夜。
多年罕見的大雨，將茫崖大地衝刷得一塵不染。喝足了雨水的小沙礫兒，靜靜地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中；身披銀鎧的崑崙山，沉穩持重，深情地俯瞰着茫崖大地；連綿起伏的阿爾金山，似一排英俊威武的將士，堅守在茫崖西北角的邊陲。雨後天晴，一切都分外的清新祥和。
我，又背起了相機，走出生活區，走進了曠野，走到了大漠深處。
不知不覺中，我已駐足於一方墓碑前：那白色的墓，白色的碑，經一個晝夜風雨的洗禮，在幾十個碎礦石隆起的墳塋中，顯得分外耀眼奪目。碑上鐫刻着：“他心中裝着茫崖”七個遒勁的大字。當時，礦領導把設計墓碑的任務交給了我丈夫。起初他勾勒出幾個草圖，我還給他提了一些參考意見哩。今天，再次來到這方墓碑前，感到格外親切，同時，對墓中人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墓中長眠着一個平凡的巨人：
他，抗戰時期曾歷任冀魯豫區五地委武裝部長、地位委員；
他，建國後曾任貴州省貴陽市副市長、市委委員；
他，曾任國家建材局青海茫崖石棉礦黨委書記兼礦長；
他，曾任國家建築材料工業局黨組書記、局長；
他，就是我們建材職工、我們茫崖人最崇敬、最愛戴、最懷戀的人——杜恩訓同志。
記得幾年前的一個六月，由省攝影家協會主席蔡徵帶領的省記者採訪團，一行十人從西寧出發經長途跋涉，最後一站來到茫崖。下午到達石棉礦，日程相當緊張，當晚還得趕回花土溝石油局。在這僅有的幾個小時中，他們要上礦山採訪，要下車間、廠房參觀。從礦山上回到生活區已是暮色蒼茫了。他們顧不得一天奔波的`勞頓，顧不得飢腸軲轆，在石棉礦黨、政、工、團同志的陪同下，迎着晚風，奔往這塊荒漠中的墓碑。
蒼穹下，朔風中，十幾條硬漢手捧哈達撲向墓碑，獻上他們一顆崇敬的心。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時碑前的記者們卻是啜泣聲聲，天籟與心聲交織，風聲與哭聲齊鳴，勝似貝多芬之悲愴交響曲，迴響在茫崖广袤的大地上，迴盪在巍巍崑崙之巔。
哦，歲月悠悠，悠悠的歲月將托起一幅永遠的畫卷：
一九六九年杜恩訓同志爲了黨的事業，毅然率家離開環境舒適的北京，從國家機關來到青海柴達木的邊緣——茫崖石棉礦。爲石棉礦的建設和發展嘔心瀝血，高風亮節。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流逝了。他的不可磨滅的貢獻卻刻在崑崙的岩石上，刻在茫棉人的心坎上：
怎能忘，怎能忘記他爲礦山的建設運籌帷幄、徹夜不眠的身影；
怎能忘，怎能忘記他身穿工作服進車間、下廠房，在礦山的每個角落留下的辛勞的足跡；
怎能忘，怎能忘記他在職工窯洞裏溫馨的話語、爽朗的笑聲；
怎能忘，怎能忘記他面對茫棉數千職工發出的“崑崙山下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的誓言！怎能忘記他爲茫崖精心繪製的創業藍圖？ 正值杜書記率領全礦職工家屬艱苦創業，使當初處於辦癱瘓狀況的石棉礦山有了嶄新的面貌時，他又不得不爲了整個國家的建材事業而含淚離開茫崖。在他回到北京之後的十八個春秋裏，他雖身居高位，可他心中始終裝着茫崖，惦記着茫崖的建設、發展；惦記着石棉生產、銷售；惦記着茫棉人的身體、生活。凡有茫棉人去北京，他都親自熱情招待，噓寒問暖，彷彿見到了闊別經年的親人。
九零年九月，那是全礦職工難以忘懷的日子。正當杜書記領導全國建材職工實現《建材工業發展綱要》的宏偉目標時，病魔吞噬了他的生命。全礦職工家屬驚悉此噩耗，沒有不爲之潸然淚下的。杜部長留下的遺願就是將他的骨灰拋灑到茫崖的礦山上，他到死也要和夢魂牽繞的茫崖人在一起！
杜部長去世後，他的長子杜軍，在建材報記者等隨行人員的陪同下，手捧父親的骨灰盒，跨越萬水千山，踏上了茫崖這塊詭譎的土地。
杜軍送回的不僅僅是父親的骨灰，那是杜書記深深眷戀茫崖的一顆火熱的心啊！
茫崖人也沒有忘記這位同甘共苦過的茫崖人，沒有忘記這位肝膽照人的共產主義戰士，他們要求爲杜部長建一個簡樸的墓，讓這兒成爲教育青少年的革命基地。
記得在舉行杜部長骨灰安放儀式的那一天，緩緩的送行隊伍像一條長河靜靜地流淌。人們在沉痛的哀樂聲中肅立、默哀。鮮豔的花圈，長長的輓聯，輓聯上題寫着：半個世紀鞠躬盡瘁創業績，三載茫崖高風亮節撼崑崙！面對紅綢輝映着的潔白墓碑，人們傾訴不完心中的緬懷之情。
啊！茫茫戈壁曾爲他哭泣，綿綿阿爾金山曾爲他垂淚，依吞布拉格山峯曾爲他鞠躬，巍巍崑崙也曾爲他悲哀地沉默。
如今，每逢清明節，教師們都帶着幾千名學生來到杜部長墓碑前宣誓：“繼承老一輩的遺志，獻身青海、建設茫崖。”
杜部長，杜書記，您聽到了麼？您看到了吧？茫崖的第三代人又跟上來了！在您的精神感召和激勵下，茫崖人從來馬不停蹄：一條條黑油油的瀝青公路，似一條條閃光的緞帶連繫着礦區、生活區；一車車銀色的石棉運往大江南北、運往五洲四海；一排排粉綠色的職工住宅樓拔地而起，一幢幢新蓋的廠房機聲隆隆。全礦職工祈盼的大型擴建工程即將投產，茫棉人將化緬懷杜公之情爲力量，雙手托起了西部的太陽！
陽光下，大漠坦蕩的胸懷中，造型如一本書似的墓碑，是那樣深沉厚重。這是一本翻開的人生大書，我們的杜部長他讀懂了。親愛的朋友，您如有機緣蒞臨茫崖，您當去杜恩訓同志的墓碑前佇立，您一定會更深刻地感悟到人生的追求，人生的價值，人生的真諦。
（寫於大漠深處，整理、修改於2011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