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處的孩子散文

小黑球是我同村的一個小男孩，比我小一輩，不愛學習。小時候很頑皮，偷蘋果，偷黃瓜，偷門板。只要不是一顆炸彈，他都會勇敢地去嘗試！

小黑球的父親，老張，性格開朗，爲人很實在。我每次放假回家都會和一幫兄弟去找他打牌吹牛。我們的關係，早已超越了年齡的界限。

今年八月初，我由於家中有事回去了一趟。坐在回鄉的豪華“大班車”上，山林間的風吹進車窗，清爽無比，連陽光都是甘甜的。

“小沐，你聽說了沒，咱們村的老張三天前走掉了！”一個大叔抽着我發給他的南京香菸，開口說道。

我一下子猶如五雷轟頂。

“大叔，你可不要開玩笑啊！”但我的腦海裏還是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很多個悲劇發生時的場面。

“騙你作甚！那可是實打實的。三天前老張在建築老闆的工地上幹活，他在送變電的高壓塔上進行高空作業，腰上的安全帶沒有繫牢，腳一滑，從百米高空掉下來。唉……掉下來直接就沒氣了！”大叔說着，眼眶溼潤了，忍不住一陣嘆息。

我難以置信，沒想到一個那麼好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掉了。幾個月前我們還在一起把酒言歡，誰曾料想，幾個月後，命運唏噓，天人永別！

但令我最爲悲傷的不是已經去往極樂世界的老張，而是那個不愛學習的偷黃瓜的調皮的小黑球。

從此，他變成了沒有父親的流浪兒！

回到家，我本來想去看一眼老張的，但被家裏人給阻止了，說那不吉利。我遵從了家人的意思，沒去看。只是在一個黑夜，我對着家鄉清澈的夜空禱告：老張，你不該這麼早走，你走了小黑球怎麼辦？可你還是走了，我只希望，在天的那邊，你多加保重！下輩子，你還要做小黑球的父親。

在家中待了四天，我就要離開了，那天中午天氣很熱，我在街上等大班車。陽光無情地炙烤着水泥的地面，青蔥大樹的投影在地上，形成一道道林蔭，被溫度極高的地面燙得搖曳着蜿蜒的身軀。

街的另外一頭沒有用水泥鋪就，是黃土地面。遠遠地，我看見一輛獨輪車上面架滿金黃的.麥子，麥垛很高，遮住了推車人的身體，讓我無法看清他的容貌。車子行駛得很慢，朝我的方向一步步駛來。

車慢慢行近，那個推車的人我看到了他的半張臉，是小黑球。

中午的陽光是炙熱的，照耀在金黃的麥垛上，發出一圈圈閃爍的光芒。照耀在小黑球的半邊臉上，紅紅的。

我看清了他的整張臉，還是原來的樣子，面容稚嫩，但同時添了一份剛強。個子已經長高了不少，看起來像一個大男孩。他賣力地推着獨輪車朝我走來，似乎是看到了我，便放慢了速度。我朝他走過去，陽光照耀着我，也照耀着小黑球。我們的影子，慢慢靠近，相互碰觸。最終，交織在了一起，停留在了小麥垛上。

“小沐哥哥，你回家了？”小黑球把獨輪車停穩，站到了我身邊。

“恩，哥哥回家了。不過現在又要走了！”我忍住心裏的那份酸楚，小黑球比我想象的堅強。

是的，我是回家了，我有一個雖然不是很富裕但很溫馨的家。可，小黑球的家在哪裏？也許在那片金黃的麥田裏，也許在清澈的夜空裏……

“我聽奶奶說你在外面乾的挺好啊！你要加油噢，我會向你學習的！”他再次朝我一笑。那一笑，比陽光更暖，那一笑，比雨水更辛酸。

“好，有志氣！小黑球，記住哥哥說的話，有的事情我們不能改變，它就是真實地發生了。我們會傷心，我們會流淚，我們會痛恨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是該死的！但生活就是這樣，你總要自己去面對一切。哥哥要告訴你，你要努力，一定要很努力，讓你爸爸，天堂裏的老張看到自己兒子的堅強！”

我的眼淚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小黑球看着我，沒有說話，他不像我這般懦弱易哭。他的眼淚，或許已經流盡了，我只看到，一個小男孩臉上堅強的光芒！

一聲尖銳的的車鳴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我告別了小黑球，他看着車窗內的我，對我揮手作別。

陽光已經黯淡了下來，這座山城被成片的陰雲籠罩着。在這座大山的深處，一個小男孩，正懷着對自己逝去的父親的愛，拼命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