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繫無名橋散文

在故鄉村北的大坡下有一條溪流，溪水清清，終年流淌不息。它平凡也平實，平凡平實得讓人微不足道。也許是因爲如此吧，這條涓涓的溪流在我的記憶裏就從來沒有聽到有人能叫出過它的名字，所以我也只好把它寫爲無名河了。

在這條河上有一座石拱橋，河無名橋卻有名，這橋被故鄉人叫做“雞鳴橋”。傳說在古代，無名河從西北方向逶迤蜿蜒而來，至故鄉村西跌入一天然深潭之中，涓涓的細流在潭中彙集積聚，溢出後折向正東方向流淌而去，這潭中的深水便成就了一隻只成精的老鱉。這些老鱉在深潭中汲日月之精華、潤清流之神脈，到了一定的年載後它就會離開深潭順流而下興風作浪爲害沿河兩岸的百姓。不知道到了何年何代忽有高人乘鶴而來，一夜之間就在這無名河上修起了這座石拱橋，橋頭石塑一隻昂首炯目的雄雞，橋拱下設有弓箭機關。若橋西深潭中的老鱉順流而來至橋下時，那隻雄踞橋頭的雄雞便會引頸高叫，旋即橋拱下暗設的弓箭離弦射出，便會把那爲害百姓的成精老鱉射殺於這橋下，因此，這橋便被稱爲了“雞鳴橋”，而這雞鳴橋也就被故鄉人一代代地視爲了神聖的橋。記得兒時每每來到這無名河畔的雞鳴橋下時，雖不見了橋拱上暗設的弓箭了，但橋頭那尊石塑的雄雞依然是那麼昂首挺立着，風裏雨裏如斯。當時據說在橋下河岸邊裸露在涓涓清流中的那一塊塊渾圓的石頭，便是那些被射殺的一個個老鱉精。

在無名河的北岸有一個名叫“張賢村”的`小村落，相傳她就是那個曾輔助劉邦開大漢一代基業的謀臣張良的家鄉。張良當年就是在這無名河畔的雞鳴橋上得的天書。得天書後走出家鄉，他幫助劉邦運籌維屋，纔有了大漢王朝百年雄風的展現。到如今，故鄉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們見了面，對這些前朝軼事還在津津樂道着。

在每個人的心目中，故鄉往往是與自己的童年緊緊地聯繫在一起的。而故鄉的這條無名河以及與這無名河有關的一個個傳說故事，就幾乎佔據了我童年生活的全部。今年五一小長假回故鄉蟄居，在一個夏日的傍晚，我又一次來到了這無名河畔，來到了這無名河上的雞鳴橋頭。清凌凌的河水緩緩流淌在那叢叢的綠意之間，泛着夏日夕陽金燦燦的輝光，徐徐的晚風掠過漫漶的水草拂面而來，有河中灘石激起的碎碎的浪花聲隱約作響，一聲，兩聲，三聲……時有時無，時隱時現，時悠揚時清脆，時短促時激烈，就象是在兒時聽的那一個個的傳說故事如今又在這碎碎的浪花聲中泛漫而來了。有夏日傍晚那野生微鳴被這時有時無的浪花聲緩緩沉澱在無名河畔這漫漶的綠意裏，我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清晰地在耳畔迴響，一時間竟感覺到自己的心情是那麼的歡暢，象這涓涓的細流清清靈靈，無妨也無礙。眼下的無名河與兒時記憶裏的無名河一時間相互纏繞着一股腦兒地現於眼前，在亦真亦幻裏，在時遠時近裏。它仍然還流淌在自己的心中，沒有褪色。

這眼前的無名河畔，水草依然漫漶，蘆葦依然叢生，象是藏掖着無數個童年的故事，彷彿感覺稍有河水的聲響它們就會一個個相繼走出，蹦達在身邊。那河畔的綠草叢中被人走出的小徑還是那樣曲曲彎彎着，伴着這一泓清流迤邐蜿蜒而去，猶如一絲款款的飄帶，搖曳在綠意的深處。在水之湄，垂柳的枝條仍然依那不變的姿勢輕拂着水面，還是那樣輕輕柔柔地拂弄着那一尾尾似乎還是停留在自己兒時記憶裏一直沒有長大的嬉戲在嫩白蘆根下的小小的魚兒。在這樣的時刻，想必擷一葉細長細長的葦眉兒，噙在嘴邊，吹出的必定是童年熟悉的歌謠；撩一捧河水濺一身水花，就象母親的愛撫遍全身；而在這清清淺淺的河水裏濯一濯足，洗掉的便是那塵世所有的疲憊和浮躁。

夕陽西下了，周遭一片靜謐，有縷縷的霧汽從河面上漫出，被那漫漶的水草染綠，向着河的兩岸擴散而去，綠了天、綠了地，柔柔的、青青的，也綠了自己的靈魂。暮色裏，這柔柔綠綠的霧汽汲取着無名河的水，在夕陽餘輝的愉悅中，釋放着胸中的暢意。直讓人感覺它是這故鄉無名河的另一種歡愉，借水而歡，稟綠而愉，輕輕柔柔的無有聲息。

已是暮色深深了，我從無名河歸來，走上村北的大坡，故鄉的家家戶戶已是一片燈火通明，夜色柔柔也和樂融融。勞作了一天的故鄉人，在這晚飯時分纔是他們一家有時間團聚的時刻。每家每戶的院門都敞開着，從村中小巷中走過，都可以看到，一家幾代人都圍坐在院中陰涼下的石桌旁，慢悠悠地吃着晚飯，享受着一天來歡樂的時光。置身這樣的境地，我突然悟覺，這故鄉的無名河爲甚麼總是那麼的清凌與舒暢，不象城市裏的河流總是那樣的渾濁和呆滯，原來它不但是承載了故鄉厚淳真樸的風脈傳承，更是因爲它遠離了那城市的浮躁和傾軋，奔波了迢迢千里的路程，才得以將生命中的雜質沉澱，才這樣不逝晝夜清清亦輕輕地流淌在故鄉人的心中，流淌着故鄉父老鄉親們的富足與安寧，在這遠離城市的一隅，永遠流淌着故鄉這份百世不凋的寧靜、恆久不變的恬淡，日出日落如斯、經年累月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