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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鐵匠軼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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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羅鐵匠軼事散文

1980年,是羅鐵匠家歷史轉折的一年。這一年,羅鐵匠家的二女兒考上大學,而且是當地第一個女大學生。陸續地,羅鐵匠家考上了四個大學生,這在當年,曾轟動一時。羅鐵匠終於揚眉吐氣。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農村分田到戶以後,村裏人都在擔憂羅鐵匠家難以耕種好責任田。因爲羅鐵匠的丈夫在外工作,家裏大女兒已經出嫁,二女兒以下的孩兒們都在學校讀書。不想,羅鐵匠家的水稻田,種得非常好,產量高。羅鐵匠和她丈夫都是讀了點書的人,懂得一些科學的種田知識。加之分田到戶的責任制,可以多勞多得,就發揮了人的最大潛力。

除了有糧食吃,完成國家的統購任務之後,剩餘的糧食賣的錢歸自家所有,慢慢地,家裏有餘錢了。人們在溫飽問題得到解決以後,就會思考居住條件。

當時,村裏人開始興建樓房。解放初期大量興建的土磚房,也慢慢被風化,甚至成了危房。於是,修建紅磚房,就成了當時農村裏的一大風向。

紅磚房,用的磚頭是經過磚窯燒製的,由於是紅泥製作的磚頭,經過適當的火候燒製,就成了紅色,我們當地稱之爲紅磚。製作紅磚,需要和泥,用模板制磚,有序地壘窯,然後點火,燒製。

羅鐵匠家本在1968年建有兩間土磚房,由於日曬雨淋,牆壁開裂。於是,建造新房子是當務之急。

羅鐵匠男人不在家。“雙搶”之後,羅鐵匠請勞力打磚,然後請人幫忙壘窯,請師傅點火燒窯,她自己親自學習燒窯過程。這是非常繁瑣複雜的工序,時間的把握,火候的掌控,都是需要謹慎的。

白天請人壘好磚窯以後,羅鐵匠家一般都晚飯後開始點火燒窯,師傅點火以後,羅鐵匠整個晚上都要守候在窯邊。磚窯一般建在有充足紅泥巴的山凹裏,距離村莊有些距離,不遠處就是墳山。不要說女人,就是男人,在月黑風高的夜晚,蹲在山凹裏的磚窯邊,也有些膽寒。羅鐵匠,不是一般的女人,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她帶着家裏的大黃狗,整晚蹲守在磚窯邊燒窯。天快亮的時候,回家趕緊眯眼補覺一會。早餐以後,她又精神煥發了。

一窯磚燒好,又接着燒製下一窯磚頭。

就在羅鐵匠家在燒紅磚時候,村裏有家媳婦,因爲家庭矛盾,遭老公父親的罵而回了孃家。當時農村婦女,很多因爲在婆家受了委屈,就用回孃家的方式表示抗議。有的只是耍耍小性子,老公一去請,就屁顛屁顛地跟着回家。有的如果真是傷了心,任你怎麼去請,就是不肯跟着回來,非得要婆家邀請在當地一言九鼎的德高望重的人幫着去懇請做保證,纔會回家。

這家媳婦是高爐鄉的,距離羅鐵匠村有二十多里路遠,媳婦離家出走將近一個月,這家公公只好親自到親家家裏去肯請兒媳婦回來,不想,兒媳婦似乎鐵了心,不願回家。公公氣憤之下,來到鄉政府,找到當時主管民政工作的老鄉副書記,把前因後果陳述,要求開出證明,讓兒子與媳婦離婚了事。

副書記聽後,指引他去找羅鐵匠,告訴他,羅鐵匠能幫他家請回兒媳婦。羅鐵匠在當地由於那場批鬥會而逐漸遠近聞名。

這家人找到羅鐵匠,說明來意。羅鐵匠家正在燒製紅磚,準備建房。

羅鐵匠堅守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的原則,在等待壘好磚窯以後,已經是傍晚時分,羅鐵匠向這家人提出兩個要求,答應她的要求,她就出發。

羅鐵匠說:“第一,作爲公公,不能不分青紅皁白隨意罵兒媳,第二,作爲丈夫以後不準動手打老婆。你們爽快答應,我也爽快跟着你們去走腳勁。”

這家哪有不答應之理。於是,在鳥兒歸巢的時候,羅鐵匠與那家父子倆,一共三人,帶着手電筒,抄山路,走向二十里外的.高爐鄉,到達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經過羅鐵匠的申明大義,分崩離析,闡述分與合的利弊以及羅鐵匠做出的擔保,女方家終於答應跟着回家。

於是,吃完晚飯,一路四人,映着月色,打着手電筒,深夜走回家。

回家以後,已經將近凌晨四點,羅鐵匠家的磚窯白天已經壘好,只等點火燒製。羅鐵匠,拖着疲倦的腳步,來到山凹裏,自己點火,燒磚,她已經掌握了燒製紅磚的要領。

大黃狗默默地陪伴着這個辛勞的女人,山間的蟲鳴,似乎在用集體合唱的方式爲疲憊的羅鐵匠喝彩。

(二)

羅鐵匠的夫家,馬水鄉,是耒陽有名的糧倉。馬水鄉是因爲馬水河而得名。

若問馬水人是哪裏人,馬水人都會自豪地說自己是馬水洞裏咯。所謂馬水洞,如果從關王塘水庫的源頭探索下來,也有陶淵明筆下的桃源洞那麼神祕。我想象着古人從元明拗某處山路走來,也許當初就是:“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馬水洞,從馬水河的上游望去,兩邊丘陵蜿蜒而去,山邊的民居錯落有致,中間一條源自關王塘水庫的馬水河,流經三個鄉:從亮源到馬水,從馬水到洲坡。所謂馬水洞,泛指就是指這三個鄉,再加上坪田鄉,當時四個鄉統一屬於馬水區管轄;特指應該就是我老家那一塊,包括良田,良坡,矮嶺,合升,小禾田,湖德,桃花等村。

一條馬水河,把兩邊山腳下錯落的民居,分化爲兩兩對稱的自然村。

馬水河岸兩邊的稻田,就是依靠關王塘水庫和馬水河的水來灌溉。我們村子不依賴馬水河水,自有一條從關王塘水庫開闢而來的渠道。這渠道,緣山行,蜿蜒曲折,途經許多村莊。

夏季“雙搶”期間,這渠道之水,貴於油。早稻收割完畢以後,稻田需要進水,然後耕田犁田,平整插秧。秧苗插好以後,要注意掌握好稻田的水量,不能太深,水深,會湮浸秧苗,也不能太淺,水淺,會曬壞秧苗。於是,這個季節的晚稻插好以後,是各家各戶爭奪水源,甚至進行吵架打鬥的高潮。

一天傍晚時分,羅鐵匠帶領她的孩兒們從責任田收工回來,坐在門前曬穀坪上休息。不遠處嘈雜怒罵,氣勢洶洶。我們起身,走過去看看究竟。就在鄰居的雜屋後面的平地上,肖乃叔叔家和秋乃叔叔兩家,因爲爭奪灌溉水源而起紛爭,吵着罵着,各家拿出傢伙——菜刀、棍棒、鋤頭,邊罵邊慢慢靠近,手舞兇器,口沫橫飛,口在謾罵,手在指點,手中武器在揮舞着。那架勢,不把對方置於死地絕不罷休。

這兩家,都是不好惹的主,都因爲自己家多生了幾個兒子而橫行村裏。而且也因爲灌溉水源之事,欺負羅鐵匠家而強行從羅鐵匠家的責任田裏奪走過水源。

羅鐵匠走過去,先拉出看熱鬧的小女兒,怕兩家打鬥的時候傷及她的女兒。羅鐵匠走一步一回頭,本想不管不問。可是,兩家人包括兩家人的兄弟姐妹,都手拿傢伙急急趕來。羅鐵匠看着不妙,又慢慢走近吵架的邊緣上,正在猶豫是否勸架之時,肖乃叔叔老婆桂花嬸偷偷攥住羅鐵匠衣角,示意羅鐵匠趕緊幫忙勸架。見當事者家人求助,羅鐵匠心裏有底氣了。

就在秋乃叔叔兒子揮動菜刀走過來那一瞬間,只見羅鐵匠大吼一聲:“看誰敢先動手!”

羅鐵匠本來就大嗓門,底氣足,這一聲怒吼,暫時驚住了欲要行兇者。在農村裏打架講理的時候,最怕自己是先動手一方。如果是先動手一方,就理虧了大半。

怒火不可能單憑一句怒吼就能澆滅。

剛纔你揮舞菜刀準備砍來,我豈有不還之禮?只見肖乃叔叔右手掄起鋤頭,大步逼近,眼露兇光,左手欲抓對方脖子,似乎就要有一鋤頭掄死對方之勢。

羅鐵匠上前搶先抓住鋤頭,直視對方:“今天你們是不是要準備死人?如果你們今天是要準備打死對方,我不攔住你,讓你們各自去打,去打死對方,反正是一命償一命。如果不想有人死於非命,就求你趕緊放下鋤頭!”羅鐵匠邊勸說邊死死抓緊鋤頭不鬆開。

鄰居吵架,即使再怎麼氣勢洶洶,最初都不會置對方於死地的,只是有時候吵着罵着就失去理智,纔會傷及於人,甚至鬧出人命。這個時候,就需要有氣魄的能三言兩語指出要害的人,及時站出來,止住失去理智的吵架場面。

羅鐵匠就有這番功夫。她有名言道:“打蛇打七寸。”所以,再氣勢洶洶的打鬥場面,只要羅鐵匠出面,都能平息下來。羅鐵匠能抓住關鍵人物進行勸說,並且能一針見血指出危害與後果。這是經過磨練造就的功夫。

結果可想而知,兩邊家族吵吵罵罵,最後偃旗息鼓,各自邊罵邊回家。

當然,兩家人都感激羅鐵匠勸架,避免了一場災難的發生。設想,當時羅鐵匠如果不站出來吼住雙方,只要一方揮動武器打傷了人,在雙方都拿着兇器的情況下,一場惡打場面不可避免。今天想來,都有點後怕。因爲兩家都是爭強好鬥之人。

羅鐵匠勸架當然不止這一次。如今羅鐵匠回到老家,就如清官還鄉,鄰里鄉親好飯好菜招待,還會收到很多鄰里鄉親們送來的各色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