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塬軼事之一散文

回城之前的那段歲月是在柳塬渡過的，一段陽光燦爛的日子，彷彿生命中除了玩就不再有其它的事兒。爸和媽都在我那時認爲很遙遠的城市裏。外公和外婆收養着我，那是一箇中國北方最普通的農民家庭。外公是村上最有文化的人，略帶書香的家庭薰陶了我面對人生的樸實與真誠，外公是村上唯一的老師，所以我們都很害怕他，更多的卻是因爲他能解讀那些詞句優美的唐詩而產生羨慕。

柳塬之所以叫柳塬，是因爲村東南角那棵八百年樹齡的古柳。那飽經歲月滄桑的古柳也像我的童年一樣銘刻在記憶裏……村北是一望無垠的荒原，西遼河水在不寬的河牀上日夜流過，許多童年的故事同樣從河面上漂泊。拴柱是夥伴們中間水性最好的，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小眼睛透着聰慧與狡黠。拴柱的爺爺是遼河上有名的捕魚高手。那年遼河發洪水，轟鳴的河水漫過最後一道防洪堰，良田千傾變成一片汪洋。只有柳塬因地勢高而也了水中孤島。拴柱爺爺憑着着良好的水性從激流中打撈上游漂來的糧食衣物，搶救那些落水的人們。

一天，守着壩上的人們聽拴柱爺爺說了句水裏有東西，說完他就拉着手腕粗的繩子跳進水裏，輕靈得象條魚一樣，向水中的東西遊去。繩子很長，一端系在古柳的主杆上。忽然，繩子被嘣地一聲拉直了，古柳的`樹皮被拉出一道深痕。人們焦急地看着水中被拉住的東西，擔心着拴住的爺爺。很快拴柱的爺爺順着繩子游回來，大口喘着氣，臉色青白。不等擦一把臉他就召呼村裏的年輕人把水中的東西拉出來，而且大聲喊着號子。那東西被拉出水面的瞬間人們驚呆了，居然是一口紫色棺材，比村上死人時用的大了很多，樣子比較考究和奇特。棺材裏還傳出什麼東西掙扎的聲音一些膽小的人和孩子們驚叫着退開去。拴柱爺爺擦乾臉上的水，靠在古柳的樹幹上吸一根菸杆油黑煙鍋鋥亮的菸袋。膽大的人們圍着他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拴柱爺爺沉默了許久才說了一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讓人們繼續把棺材拉到古柳的樹蔭下。忽然旁邊的人叫了起來，哎呀，這麼大的鮎魚。人們哄的一聲圍過來，一條快有我們身高一樣長的黃色長鬚鮎魚在泥裏跳動着，遼河裏盛產鮎魚，平時見過的不過比我們的手臂長出一點。拴柱爺爺叫村上最有力的漢子用鎬把棺蓋撬開，棺蓋掀落的瞬間人們的目光一齊聚集到棺內，嘿！棺內全是碩大的鮎魚，到底從棺內取出多少魚沒人統計過，只是那些魚讓村上的人吃了三天，直到洪水退後有人還養着幾條。老人們說那些鮎魚是遼河中的龍。

後來，拴柱爺爺死的時候，就是用那口棺材下葬的。很多年過去了，人們再也沒見過那麼大的鮎魚，遼河水也枯乾了很多年，古柳也在分產到戶那年枯死了。沒有了古柳的柳塬明顯比過去繁榮了很多，從小村裏也走出過市長、局長、作家、醫生……柳塬明顯衰老了，老到那些曾經美麗的故事，再也吸引不了現在的柳塬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