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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頭和豬頭凍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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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過年的腳步越來越急促,越發想念起豬頭和豬頭凍來。現在過年,買整個豬頭回家煮的恐怕不多了。在我的童年,缺少豬頭的年空洞乏味,寡淡無趣。不僅是嘴不能解饞,心都空落落沒地方放。買豬頭、洗豬頭、煮豬頭、拆豬頭、吃豬頭,貫穿了年的整個程序,特別是拆和吃,像零點的鞭炮噼哩啪啦炸響,年就到了高潮。

豬頭和豬頭凍散文隨筆

買豬頭是父親經年的差事。買豬頭,需要有門路才行,那時候什麼都緊俏,要票。父親是鄉鎮獸醫,和屠宰場是一個系統,買,方便,豬頭和整掛的豬肝肺都屬“下水”,也便宜。洗和煮都是母親的活。煮簡單,收拾豬頭卻麻煩,雖然麻煩,父親和母親還是樂與買和做,好像所有的樂趣都在“麻煩”裏。那個在黑釉盆裏仰着頭、眯了眼、噘了長嘴巴、扇乎着大耳朵的臉相,是怎麼看怎麼喜慶。母親用燒得通紅的烙鐵烙豬頭上殘留的豬毛,隨着“嗤”的聲響,一股白煙升騰起一股怪味,刺鼻,可還是歡天喜地。我們家的工具箱裏,還躺有一把鋥亮的鑷子,平時幾乎用不到,只留待過年拔豬頭褶褶窩窩裏的毛,母親忙得手打不過點來的時候,這個鑷子就歸我們姐弟仨人用,當然拔豬毛的活不能指靠我們,可拔掉一根少一根,主要是我們興致勃勃想跟着參與。

我們家的'人口並不算多,可鍋的直徑卻有二尺餘。農村的鍋大都那麼大,平日除了燒飯人吃,豬羊也要吃,這樣的大鐵鍋剛好煮豬頭。把豬頭放進鍋,壓一桶清冽甘涼的井水直接倒入鍋裏,加入大茴、八角等大料,母親便坐在竈前的矮凳上,拉開架勢生火添薪,風箱也興奮起來,“呱嗒呱嗒”青蛙般唱個不停,煞是好聽。

鍋沸,肉香一絲絲從鍋沿鍋蓋的縫隙鑽出,然後蔓延成片,漸漸濃郁,無論鍋蓋怎麼捂都遮蓋不住。沒有比氣味更無孔不入的東西了,看不見摸不着,卻氾濫。誘惑得我和弟弟一個勁吸溜鼻子。可鍋沸了好久,豬頭肉還是頑固不透。一個豬頭,要猛火攻、慢火熬、小火煨好幾個小時才能透而不爛、香而不膩。母親在噼啪作響的竈火映襯下滿臉通亮,邊續柴火邊對父親感嘆:這樣纔像過日子樣!我和弟弟陀螺般圍着竈臺轉,困得眼皮打架,就用火柴棒把眼瞼撐起來也不去睡,等着母親撈豬頭;掀開鍋蓋的那一刻,鋪天蓋地的香氣和蒸汽使我們陶醉得不知道東西南北今夕何夕,眼睛喉嚨只恨不得長出手來,迫不及待。最愜意的時刻是全家圍定黑釉盆,眼巴巴地看父親拆豬頭。父親邊拆邊說給我們聽,這個耳朵留待東關的老表來拜年切上一盤,另一隻要預備了關廟的乾親家來,口條要招待外甥們……邊絮叨邊把拆下的耳朵口條豬臉放在另一個黑釉盆裏,都不是我們可以吃的,但父親並不讓我們眼巴巴地饞,把拆下的散肉軟骨往我們的嘴巴塞,給我一塊,隨即就給弟弟一塊,那個幸福啊,讓我很長時間以爲幸福就是在這樣的夜晚守着一盞油燈全家人圍着大盆拆豬頭吃豬頭。

母親又去了廚房,繼續往竈裏添柴加薪,煮過豬頭的濃湯裏,此時已加進碎過的豬皮和泡胖的黃豆。待煮透起鍋冷卻,豬頭凍就做成了。這是一道下酒小菜,放進花生更好吃,也好看,可花生米還有單獨的使命,要在招待客人時煮熟了或油炸了獨立成盤,所以,我們家,只在凍裏放豬皮和黃豆。整整一盆琥珀色的凍,顫顫崴崴的讓人歡喜,吃飯之前,父親會切上一盤,就着燒酒喝兩盅。涼粉樣一塊塊晃晃悠悠的豬頭凍,調皮着不願配合,總是從我們的筷子下滑脫,但最終還是要進我們的嘴巴。

豬頭凍別有一番風味,口感香而不膩,涼爽潤滑,黃豆綿軟,豬皮爛而不糜。爽!

日子就在豬頭肉的濃香和豬頭凍的滑爽裏一年年醇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