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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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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想過要養狗,怕麻煩是其一,更主要的是,我明白世間的每一場相遇,最終要面對的都是分離,包括人與動物。而分離,意味的是傷痛。

葫蘆散文

然而,這隻小狗還是來到了我家。我愛人和我女兒,一般而言,對事物的看法或認識總是意見相左,卻獨在養狗一事上意見統一,一致要養一隻狗。好吧,養就養。

我給小狗起名叫葫蘆。葫蘆初到我家時,纔剛剛滿月,連路都走不穩。

對於養狗,我沒經驗,也沒耐心,加上是被動接受,因此,我很少管葫蘆。女兒正好放暑假在家,葫蘆就完全由她照顧。儘管女兒照顧葫蘆很細心,可葫蘆在吃喝拉撒上還是會時常闖禍。這讓我心生厭煩,動了要把它送人的心思。但女兒不同意,我只好作罷,勉勉強強把葫蘆留了下來。

暑假開學,女兒去了學校,我愛人很少在家,照顧葫蘆的任務就落到我身上。我給它喂狗糧,給它喝水,它都會親暱地用頭在我手上蹭來蹭去。我每次出門回來,它都會開心地在我腿上撲來撲去。

平時就我和葫蘆在家,只要我一動,它就跟着我。我做飯它跟到廚房;我看書,它靜靜地臥到我旁邊;我去樓頂曬衣服,它跟到樓頂;我去樓下扔垃圾,它跟到樓下。

家裏的垃圾桶,是讓葫蘆無限嚮往的地方。它時不時地會拉出個菜葉或雞蛋殼玩上半天。在它因爲扒垃圾桶捱過幾次訓後,終有所收斂。可它也有難以抵制誘惑的時候。那天我在洗碗,一扭頭,見葫蘆從垃圾桶銜了一塊骨頭正往廚房外走。我喊了一聲,葫蘆——它猛地停下來,啪一下,把骨頭吐在地上,然後一動不動地勾着頭站在那裏,並不回頭看我。我假裝繼續洗碗,偷偷地看它。過了一會兒,它再銜起骨頭往前走。我又輕聲喊了一句,葫蘆——它應聲停下,啪!又把骨頭吐了,依舊勾着頭站在原地。我看了它一會兒,它一直保持一個姿勢站着。我走過去,揉揉它的腦袋,它仍不敢擡頭看我。我的心一瞬間柔軟成一池水。拍拍它的背,我說,葫蘆,吃吧。它擡起頭怯怯看我一眼,轉瞬又移開目光。我撿起骨頭,遞到它嘴邊。

葫蘆大一點的時候,我愛人去我婆婆家時,都會帶上它。我婆婆家也有一隻婆婆曾收留的流浪狗。好吧,這是兄弟倆,看上去年齡也差不多。也算是“有緣狗”吧。我給這隻流浪狗起名叫瓢兒。葫蘆和瓢兒相見甚歡,玩得不亦樂乎。

每次葫蘆和我愛人去婆婆家回來時,一進家門它便東一頭西一頭往各個房間跑着找我。忽地看見我時,便一下子躥上來,使勁往我身上扒。我怕它把我衣服弄髒,一個勁兒往後躲,它更急切地往我身上撲。我終不忍,蹲下去撫摸它,它一下子蹦到我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氣,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我們住的是單元樓,在屋裏待久了,葫蘆也會着急。每次它見我愛人換衣服、拿鑰匙、拿包準備出門時,都亦步亦趨地跟着。我愛人開門要走時,它急慌慌地往外跑。若我愛人對它說,不帶你,回屋去。葫蘆便乖乖退了回來,眼巴巴地看着我愛人關上門。時間久了,我愛人再出門時,葫蘆便在門口等着他發號施令。我愛人若說,走吧,帶你出去玩。它便一躍衝出門。

我常想,葫蘆會不會傷心難過?會不會想念一個人?我不能確定,但我能斷定它能聽懂一部分話,能分辨好壞臉色。

葫蘆是我愛人堅持要養的,可他的養狗觀念卻很傳統,認爲狗就是狗,不能像人一樣寵着它,要調教它,有錯就得“整”。夏天剛來時,我和愛人逛街,順路去了婆婆家。當時葫蘆也在婆婆家。我們一進婆婆家門,我愛人車子還沒停好,婆婆說,剛剛葫蘆爬到牀上,把紙咬得亂七八糟,把手機充電器也咬得淨是豁子了。我還沒緩過神,葫蘆已向我撲了過來,它親暱地扒着我。我愛人蹲下去,對葫蘆擺着手,輕輕地喊,葫蘆,過來過來。葫蘆搖着尾巴歡快地衝了過去。我愛人一把抓過它,快步往屋裏走去。我忙跟過去,他揪着葫蘆已到了牀邊。啪啪啪!幾記響亮的耳光落到葫蘆身上。我愛人邊打邊說,還爬牀上咬東西不?葫蘆驚恐萬狀的叫聲箭一樣向我射了過來。我本能地衝過去,想奪過葫蘆。驚慌失措中,葫蘆跌跌撞撞鑽到牀底下。我愛人拍着牀叫,出來出來!葫蘆慌不擇路哧溜鑽進了廚房。我跑過去,一把抱過它。葫蘆在我懷裏,蜷成一團,小小的身子劇烈地顫抖着。我抱着它,眼淚無聲地流了出來。許久,我放下葫蘆,擦乾眼淚,走出廚房洗了一把臉。我愛人說,狗犯了錯就得“理料”,不然它下次會犯同樣的錯。我平靜地說,它知道啥是錯嗎?你問清情況了嗎?我愛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問婆婆,是葫蘆咬的嗎?婆婆說,可能是它,我進屋時只見葫蘆在牀上,沒見瓢兒。我婆婆又說,我纔怪了它,它嚇得一直在牀底藏着,聽見你說話,才跑出來。我沒說什麼,在院子站了一會兒,我對愛人說,天好像要下雨了,回去吧。我對葫蘆喊,葫蘆,回去吧。葫蘆向我走來。我愛人對葫蘆喝了一聲,就在這!不準走。葫蘆機械地停下了。我再喊它,它一動不動,只用眼睛哀哀地看着我。我轉身走了。出了婆婆家門,眼淚又涌了出來。街上人來人往,我把眼淚逼回去,一路低頭回到家。

這件事本該就這樣結束了。可像餘震一樣,我的心時不時地會顫抖一下,頃刻間便紅了眼圈。當天夜裏,我久久難眠,眼前盡是葫蘆瑟瑟發抖的樣子。

葫蘆有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慘痛記憶,可它不會記仇,他能記住的只是別人的好。那天吃完飯,我愛人要給葫蘆擦嘴,他手中拿着紙巾,蹲下去對葫蘆喊,葫蘆,過來過來。葫蘆警惕地看他一眼,繞着他到了我身邊。我愛人再喊,葫蘆葫蘆。葫蘆依舊不動。我說,去吧葫蘆,他不會再打你了。葫蘆最終還是沒去。可葫蘆只要聽到電梯響,還會立刻跑到門邊,我愛人推門進來時,葫蘆還像以前搖頭擺尾撲上撲下地表達着愛與歡喜。當然,葫蘆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有時電梯響是鄰居回來了。它等了好久後,不見有人開門,便悻悻走開。每次我愛人出門時,葫蘆依舊會跟到門口,眼巴巴地等着他說,走吧,帶你出去玩兒。

葫蘆不會說話,可它眼睛裏有千言萬語。誰喜歡它,誰討厭它,它心中有數。我姐姐來我家時,會逗逗葫蘆,摸摸它,和它說話。葫蘆對這一點愛的表示,銘記在心,並以自己的方式表達着感恩與歡喜。每次見我姐姐都激動得難以自持,在她身上又是扒又是撲。我姐夫不喜歡狗,葫蘆每近他跟前,姐夫都會呵斥它。幾次下來,葫蘆再見我姐夫都會繞個弧度乖乖走開。

昨天下樓扔垃圾,鄰居問我,葫蘆呢,咋沒見葫蘆跟你一塊兒?我說,哦,葫蘆跟它爸爸一起去它奶奶家了。話脫口而出後,我發覺哪裏不對勁。

要是以前聽別人這麼說,我會覺得矯情。就一隻狗嘛。可如今我也這麼矯情起來了。我原諒自己的矯情,也原諒所有人的矯情。因爲,那必有原因。

葫蘆不會刻意去做什麼,可它還是一點一點地走進了我心裏。是的,世界上最能打動人心的'不是語言,而是真誠的愛。

我愛人說我太慣着葫蘆了,說我由着它的性子,不調教它。可我想,爲什麼要調教它呢?又要把它調教成什麼樣子?調教給誰看?據相關資料說,狗的平均壽命也就十多年。“狗生”不長,且讓它自由無拘地活在這世上吧。

葫蘆以自己簡單的思維,對自己身邊的人做出判斷,深情地愛着愛它的人。

吃飽,有窩,然後去愛。狗的世界就這麼簡單。

世間的每一場相聚,最終要面對的都是分離。這是天數!既然如此,就好好愛着彼此,好好愛世間的一切。

只有好好愛,纔會平靜地面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