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孩子散文

過了年，燦燦七歲了。

燦燦長得濃眉大眼，個頭比同齡人要高些，兩個臉蛋因常年風吹日曬，永遠都是紅撲撲的，第一眼看上去就給人一種純真樸實的感覺。在燦燦印象裏，從記事起，父母就常年在外地打工，他一直跟着爺爺奶奶生活，也許正是因爲這樣的生活環境，使得燦燦比同齡人還要懂事許多。

燦燦的家住在一個偏遠貧窮的小山村，那裏沒有便利的交通，更沒有興盛的副業。所以，小山村裏但凡能離得了手的年輕男女，無一例外都選擇了外出打工，燦燦的爸爸媽媽就是這外出打工人員中的其中兩個。

那年，燦燦剛滿週歲，爲了生計，媽媽早早給他斷了奶，然後把他交給爺爺奶奶照顧，便和爸爸一起去了外地打工。爸爸媽媽在離開小山村那天，把幼小的燦燦抱在懷裏看了又看，親了又親，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樣開始氾濫。幼小的燦燦看到爸爸媽媽流淚，也許是害怕，也許是知道這眼淚意味着什麼，竟開始哇哇大哭，他摟着媽媽的脖子，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燦燦的媽媽擦乾眼淚，抱着懷裏的燦燦，一臉的酸楚，說：燦燦，你要乖，要聽爺爺奶奶的話，等春節媽媽回來，給燦燦買好吃的糖，漂亮的新衣服。

不知道燦燦是不是聽懂了媽媽的話，反正燦燦是不哭了，他安靜地趴在媽媽肩頭，彷彿是想在媽媽懷裏再多停留一刻。

車來了，燦燦爸爸接過媽媽懷裏的他遞給爺爺，並說：爸，媽，孩子就交給你們了。我們不在家的日子，你們要照顧好自己，過年時，我們一定回來。說完，便拉着燦燦媽媽上了車。燦燦的爺爺奶奶，望着載着燦燦爸爸媽媽的車子越開越遠，忽然覺得，那份綿綿的期盼也變得越來越長。

就這樣，幼小的燦燦離開了爸爸媽媽的羽翼，徹底投入了爺爺奶奶的懷抱。

都說隔輩親，這話一點不假，爺爺奶奶的愛，絕對不亞於爸爸媽媽的愛。燦燦在爺爺奶奶的照顧下，茁壯成長，雖然吃的是粗茶淡飯，穿的是縫補舊衣，但是，燦燦絲毫不覺得難過，因爲在他心裏一直充滿了期盼，他每天都在盼望過年，因爲，過年時，爸爸媽媽就回來了，會給他帶回許多好吃的零食，可愛的玩具，漂亮的衣服，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爸爸媽媽可以在家一連陪他好幾天。

燦燦一天天，一年年長大，爸爸媽媽還是隻有過年時纔回家一次。每次回家，爸爸媽媽都會說燦燦又長高了，懂事了。燦燦聽了爸爸媽媽的誇獎，特別開心，他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做個好孩子，不讓爸爸媽媽擔心。

可是，也正因爲燦燦越來越大，心事也隨之而來。他看到別的小夥伴都是爸爸媽媽陪着玩耍，可是，自己總是爺爺奶奶帶着玩。他看了心裏別提多羨慕，忍不住跟爺爺奶奶吵鬧着要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沒辦法，只能好哄歹哄，說：燦燦不急，過幾天爸爸媽媽就回來了。

燦燦聽了爺爺奶奶的話特別高興，然後逢人就說：我爸爸媽媽過幾天就回來了，爸爸媽媽會給我帶好吃的，好玩的，還會帶我出去玩。

可是，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一連幾個好幾天都過去了，燦燦的爸爸媽媽還是沒有回來。燦燦一天比一天失望，可他還是經常站在門口往村外張望，幼小的心靈盼望着下一秒就能看到爸爸媽媽的影子。

有時候小夥伴看到在門口張望的燦燦，就故意起鬨說：燦燦，你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啊，我媽媽說你是留守兒童，你的爸爸媽媽不愛你，不要你了。

燦燦聽了小夥伴的話，吼着：你騙人，你瞎說，我爸爸媽媽不會不要我。說完，燦燦跑回屋子哇哇地大哭起來。

爺爺奶奶見狀，趕緊來問怎麼回事，燦燦看着着急的爺爺奶奶，說：你們騙人，你們說爸爸媽媽過幾天就回來，可是過去好多天了，爸爸媽媽還是沒回來，爸爸媽媽真的不愛我，真的不要我了。

奶奶把燦燦抱在懷裏，老淚橫流，說：燦燦乖，燦燦別聽他們瞎說，爸爸媽媽很愛你，他們是去很遠的地方工作去了，等掙了錢，就回來陪燦燦啊！奶奶的懷抱很溫暖，燦燦聽着奶奶的話，漸漸停止了哭泣，慢慢進去了夢鄉。奶奶看到燦燦嘴角的笑意，心裏一陣酸楚，她想，燦燦一定是在夢裏見到了爸爸媽媽。

燦燦五歲那年，爸爸媽媽春節回來，塞給爺爺奶奶六萬塊錢，讓爺爺奶奶張羅着把那三間破舊的土坯房拆了，重新蓋三間新房。爺爺奶奶忙前忙後，張羅東張羅西，雖然累，臉上卻總是樂呵呵地，尤其是聽到鄉親們誇讚燦燦爸爸媽媽孝順的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燦燦六歲那年，過年時，爸爸媽媽回來了，這次，他們給家裏配了個手機，對燦燦爺爺說：以後打電話不用老跑大隊裏去了，燦燦該上學了，媽身體也不好，有了手機聯繫就方便了，有事沒事多打個電話，我們彼此都安心。

燦燦七歲這年，爸爸媽媽過完春節剛剛離開家，奶奶就病了。爺爺要照顧燦燦，又要伺候生病的老伴，還要打理那二畝田地上的活計，忙得簡直是焦頭爛額。慶幸的是，燦燦雖然年齡小，卻十分懂事，他沒有給爺爺增加負擔，相反，還能幫着爺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燦燦爺爺看着如此乖巧懂事的孫子，心裏非常欣慰。

燦燦奶奶的病隨着春暖花開，天氣變暖，漸漸好了起來。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奶奶的病剛好，一向身體壯實的燦燦卻突然病了，而且，似乎病的還不輕。

燦燦的爸爸媽媽不在家，他們作爲老人更不敢掉以輕心，急忙帶着燦燦去醫院看病，醫生說燦燦就是感冒引起的咳嗽，嗓子發炎，輸幾天液就好了。燦燦在爺爺奶奶的陪同下，一連輸了四天液，果然不再咳嗽，精神也好了很多。本以爲這病就算過去了，可是，沒想到第二天中午燦燦放學回來，竟然發高燒到39℃。這下燦燦的爺爺奶奶可慌了，燦燦長這麼大，從來沒得過這麼重的病，就算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吃點藥，打個針也就好了，爲了不讓燦燦的爸爸媽媽擔心，他們也就沒說過這些事。可是，這次不一樣，他們不敢再隱瞞燦燦的身體狀況，便給燦燦的爸爸媽媽打電話說了燦燦的病情。

兒女是父母的心頭肉，誰能不疼，誰能不愛。燦燦的爸爸媽媽處理好工作的事情，連夜坐火車往家趕，直到第二天下午纔到了燦燦看病的醫院。燦燦看到爸爸媽媽回來了，高興地摟着爸爸媽媽不肯撒手，說來也奇怪，爸爸媽媽的出現，似乎比藥物還管用，燦燦的病第二天就好了。

燦燦的爸爸媽媽看燦燦已無大礙，正準備返回工作單位，卻沒想到，燦燦開始不言不語，只是蹲在爸爸媽媽的行李箱跟前流淚。

燦燦媽媽看到流淚的燦燦，心裏難受極了，她攬着燦燦幼小的身子，說：“燦燦，爸爸媽媽也不想離開你，可是，爸爸媽媽希望能夠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我們不努力掙錢，就不能實現這個願望啊！”

燦燦擡起頭，看着媽媽，淚珠一顆顆滑落，他哽咽着說：媽媽，他們說我是留守兒童，爸爸媽媽不愛我，才把我留在家裏。媽媽，我不要好吃的零食，不要可愛的玩具，也不要漂亮的新衣服，我只想和爸爸媽媽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們只有過年時才能回來，我想你們的時候就只能看看枕頭下的照片。媽媽，求求你們別走了。

燦燦媽媽聽了燦燦的話，鼻子一酸，眼淚也落了下來，可是，她是大人，她懂得生活的不易和艱辛，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現在不努力拼搏，將來怎麼會有好日子過，她咬了咬牙，心痛地說：燦燦，你是爸爸媽媽的寶貝，我們怎麼會不愛你。媽媽知道你的'委屈，可是你還小，很多事你都不明白，等你長大些一定會理解現在爸爸媽媽的處境的。

燦燦擦了把眼淚，低着頭說：媽媽，我已經長大了，前幾天奶奶生病，我都幫着爺爺打水洗碗。只要你們不走，我以後會更聽話。要是你們非要走，我就還不蓋被子，還讓自己生病，只有我生病了你們才肯回來陪我。

聽了燦燦的話，燦燦媽媽心頭一驚，原來燦燦是故意不蓋被子才生病的。站在門口的燦燦爸爸聽到了這娘倆兒的對話，眼睛裏也溢滿了淚水，他走過去，撫摸着燦燦的頭，說：燦燦，你是個小男子漢，要勇敢堅強，爸爸媽媽愛你，正因爲愛你纔會選擇暫時的離開你，總有一天你會理解爸爸媽媽的。但是，現在你一定要答應爸爸媽媽，好好學習，好好生活，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和爸爸媽媽抗衡，因爲你生病，爸爸媽媽會比你還難受。

燦燦知道自己的錯了，不該故意生病讓爸爸媽媽着急，可是，在他幼小的心中，真希望每天都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燦燦說：那你們答應我，以後要經常回來看我，不然，我就不許你們出門打工。

燦燦的爸爸媽媽伸出小拇指，眼睛流着淚，臉上掛着笑，和燦燦拉了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燦燦的爸爸媽媽趁這次回家的機會，陪着燦燦好好玩了幾天，他們去小河裏抓魚，去山坡上採野花，去田野裏放風箏，他們的笑聲在小山村的每個角落裏飄過。燦燦確定，爸爸媽媽是愛自己的，今天的離別，一定是有原因的，這些原因，等自己長大了慢慢就會明白。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燦燦的爸爸媽媽又踏上了遠行的車子，車子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不見，燦燦和爺爺奶奶迎着晨曦，站在原地久久未曾離去，他們的身影，似乎一下子變成了三棵在村口守望的樹，一棵搖曳的小樹，兩棵蒼勁的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