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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卷一百八十四 列傳第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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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都中

《元史》卷一百八十四 列傳第七十一

王都中,字元俞,福之福寧州人。父積翁,仕宋爲寶章閣學士、福建制置使。至元十三年,宋主納土,乃以全閩八郡圖籍來,入覲世祖於上京,降金虎符,授中奉大夫、刑部尚書、福建道宣慰使,兼提刑按察使,尋除參知政事,行省江西。俄以爲國信使,宣諭日本,至其境,遇害於海上。都中生三歲,即以恩授從仕郎、南劍路順昌縣尹。七歲,從其母葉訴闕下,世祖閔焉,給驛券,俾南還,賜平江田八千畝、宅一區。已而世祖追念其父功不置,特授都中少中大夫、平江路總管府治中,時年甫十七。僚吏見其年少,頗易視之。都中遇事剖析,動中肯綮,皆〈目咢〉眙不敢欺。崑山有詭易官田者,事覺,而八年不決,都中爲披故牘,洞見底裏,其人乃伏辜。吳江有違拒有司築堤護田之令而歸過於衆人者,都中詢知其故,皆置不問,其人乃無所逃罪。學舍久壞不治,而郡守缺,都中曰:“聖人之道,人所共由,何獨守得爲乎?”乃首募大家,合錢新其禮殿。秩滿,除浙東道宣慰副使。金華有毆殺人者,吏受賕,以爲病死。都中摘屬吏覆按,得其情。獄具,縣長吏而下,皆以贓敗。餘姚有豪民張甲,居海濱,爲不法,擅制一方,吏無敢涉其境。都中捕系之,痛繩以法。遷荊湖北道宣慰副使。適歲昆,都中躬履山谷,以拯其飢,民賴以全活者數十萬。武宗詔更鈔法,行銅錢,以都中爲通才,除江淮泉貨監。凡天下爲監者六,惟江淮所鑄錢號最精。

改郴州路總管。郴居楚上流,溪洞徭獠往來民間,憚其強猾,莫敢與相貿易。都中煦之以恩,懾之以威,乃皆悅服。郴民染於蠻俗,喜鬥爭,都中乃大治學舍,作籩豆簠簋、笙磬琴瑟之屬,使其民識先王禮樂之器,延宿儒教學其中,以義理開曉之,俗爲之變。鄰州茶陵富民覃乙死,無子,惟一小妻,及其贅婿,妻誣其婿拜屍成婚,藏隱玉杯夜明珠,株連八百餘人,奉使宣撫移其獄,諉之都中,窮治,悉得其情,而正其罪。州長吏而下,計其贓至十一萬五千餘緡,人以爲神明。遷饒州路總管。年飢,米價翔踊,都中以官倉之米,定其價爲三等,言於行省,以爲須糶以下等價,民乃可得食,未報。又於下等價減十之二,使民就糴。時宰怒其專擅,都中曰:“饒去杭幾二千里,比議定往還,非半月不可。人七日不食則死,安能忍死以待乎!”其民亦相與言曰:“公爲我輩減米價,公果得罪,我輩當鬻妻子以代公償。”時宰聞之乃罷。郡歲貢金,而金戶貧富不常,都中考得其實,乃更定之。包銀之法,戶不過二兩,而州縣徵之加十倍,都中責之,一以詔書從事。父老或以兩岐之麥、六穗之禾爲獻,都中曰:“此聖主之嘉瑞,非臣下所敢當。”遂以聞於朝。以內憂去郡,民生爲立祠。

服闋,除兩浙都轉運鹽使,未上,擢海北海南道肅政廉訪使。中書省臣奏國計莫重於鹽策。乃如前除鹽亭竈戶,三年一比附推排,世祖舊制也。任事者恐斂怨,久不舉行。都中曰:“爲臣子者,使皆避謫,何以集事?”乃請於行省,遍歷三十四場,驗其物力高下以損益之。役既平而課亦足,公私便之。擢福建閩海道肅政廉訪使,俄遷福建道宣慰使都元帥,又改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天曆初,被省檄,整點七路軍馬,境內晏然。徙廣東道宣慰使都元帥,三易鎮,皆佩元降金虎符。元統初,朝廷以兩淮鹽法久壞,詔命都中以正奉大夫、行戶部尚書、兩淮都轉運鹽使,仍賜襲衣法酒。都中既至,參酌前所行於兩浙者,次第施行之,鹽法遂修。尋拜河南行省參知政事,中道以疾作南歸。於是天子閔其老,詔即其家拜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至正元年卒。贈昭文館大學士,諡清獻。

都中歷仕四十餘年,所至政譽輒暴著,而治郡之績,雖古循吏無以尚之。當世南人以政事之名聞天下,而位登省憲者,惟都中而已。又其清白之操,得於家傳,所賜田宅之外,不增一疃,不易一椽,廩祿悉以給族姻之貧者,人尤以是多之。幼留京師,及拜許衡,即知所趨向。中年尤致力於根本之學,自號曰本齋。有詩集三卷。

  王克敬

王克敬,字叔能,大寧人。幼奇穎,嘗戲道旁,丞相完澤見之,謂左右曰:“是兒資貌秀偉,異日必令器也。”大寧朔土,習尚少文,而克敬獨孜孜爲儒者事。既仕,累遷江浙行省照磨,尋升檢校。徽州民汪俊上變,誣富人反,省臣遣克敬往驗之。克敬察其言不實,中道數爲開陳禍福,俊悔,將對簿,竟仰藥以死。調奉議大夫、知順州,以內外艱不上。除江浙行省左右司都事。延祐四年,往四明監倭人互市。先是,往監者懼外夷情叵測,必嚴兵自衛,如待大敵。克敬至,悉去之,撫以恩意,皆帖然無敢譁。有吳人從軍徵日本陷於倭者,至是從至中國,訴於克敬,願還本鄉。或恐爲禍階,克敬曰:“豈有軍士懷恩德來歸而不之納邪!脫有釁,吾當坐。”事聞,朝廷嘉之。番陽大飢,總管王都中出廩粟賑之,行省欲罪其擅發,克敬曰:“番陽距此千里,比待命,民且死,彼爲仁,而吾屬顧爲不仁乎!”都中因得免。

拜監察御史,用故事監吏部選。有履歷當升者,吏故抑之,問故,吏曰:“有過。”克敬曰:“法,笞四十七以上不升,今不至是。”吏曰:“責輕罪重。”曰:“失出在刑部,銓曹安知其罪重!”卒升之。治書侍御史張伯高曰:“往者監選以減駁爲能,今王御史乃論增品級,可爲世道賀矣。”尋遷左司都事。時英宗厲精圖治,丞相拜住請更前政不便者,會議中書堂,克敬首言:“江南包銀,民貧有不能輸者,有司以責之役戶,甚無謂也,當罷之。兩浙煎鹽戶牢盆之役,其重者尤害民,當免其它役。”議定以聞,悉從之。

泰定初,出爲紹興路總管,郡中計口受鹽,民困於誅求,乃上言乞減鹽五千引。運司弗從,因嘆曰:“使我爲運使,當令越民少蘇矣。”行省檄克敬抽分舶貨,拗蕃者例籍其貨,商人以風水爲解,有司不聽。克敬曰:“某貨出某國,地有遠近,貨有輕重,冒重險,出萬死,舍近而趨遠,棄重而取輕,豈人情邪!”具以上聞,衆不能奪,商人德之。擢江西道廉訪司副使,轉兩浙鹽運司使,首減紹興民食鹽五千引。溫州逮犯私鹽者,以一婦人至,怒曰:“豈有逮婦人千百里外,與吏卒雜處者,污教甚矣!自今毋得逮婦人。”建議著爲令。明年,擢湖南道廉訪使,調海道都漕運萬戶。是歲,當天歷之變,海漕舟有後至直沽者,不果輸,復漕而南還,行省欲坐罪督運者,勒其還趨直沽。克敬以謂:“脫其常年而往返若是,信可罪。今蹈萬死,完所漕而還,豈得已哉!”乃請令其計石數,附次年所漕舟達京師,省臣從之。

召爲參議中書省事。有以飛語中大臣者,下其事,克敬持古八議之法,謂勳貴可以不議,且罪狀不明而輕罪大臣,何以白天下。宰相傳旨大長公主爲皇外姑,賜錢若干;平雲南軍還,賜錢若干;英後入覲,賜錢若干。克敬乞覆奏,宰相怒曰:“參議乃敢格詔命邪!”克敬曰:“用財宜有道,大長公主供饋素優,今賜錢出無名,不當也。自諸軍征討以來,賞格未下,平雲南省獨先受賞,是不均也。英後遠還,徒御衆多,非大錫賚,恩意不能洽,今賜物鮮少,是不周也。”宰相以聞,帝可其議。拜中奉大夫、參知政事,行省遼陽。俄除江南行臺治書侍御史,又遷淮東廉訪使,以正綱紀爲己任,不縱貪墨,不阿宗戚,聲譽益著。入爲吏部尚書,乘傳至淮安,墜馬,居吳中養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