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假日散文

兒子小升初完畢後得意地告訴我：“爸爸，今年我們比五年級早放幾天假，可以多玩幾天了。”看着兒子愜意的樣子，我暗自想：等到繪畫班開班前一天再告訴他，以免他提前感到失落。

在提前放假的一週裏，兒子回到農村老家，騎着新買的山地車從東而西、從西而東，每次騎得大汗淋漓，總讓母親感到心疼，母親試探着說：“把你送回縣城，縣城裏繁華熱鬧，想吃啥有啥。”兒子便惱了，好長時間不理母親。在他的眼裏，農村的假日生活是無憂無慮的，不像城裏父母老告誡不能去這裏，也不能去那裏，呆在水泥森林的樓房老是憋悶得慌。

等到所有的年級都放暑假了，各種各樣的補習班廣告到處可見。電線杆、樓道前的牆壁上有傳單張貼，走在大街上，你一會兒能收到好幾張補習類的傳單，微信朋友圈，這家的暑期培訓，那家的暑假預科班都被瘋狂轉發進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暑期爭奪學員的廣告戰打起來了。

做家長的內心也嘀咕，你看這四五十天的暑假，小孩整日無所事事，非得逛成野孩子不可，還不如讓他……於是孩子不得不在家長的威逼利誘下參加各種各樣的`補習班。低年級參加繪畫、舞蹈、聲樂啥的，高年級參加文化課複習與預科補習班。可憐孩子出了校園，又不得不進入補習班。

最近多年來，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叫得越來越響，家長們唯恐自己孩子將來不如別人，所以許多家長願意掏腰包，讓自己孩子在假日裏充好電。

在潮流的涌動中，兒子不得不進入繪畫班，進行二十多天的繪畫培訓，第一天他去了，可就是不畫，硬是發呆到當天培訓完畢。後來在妻子的糖衣炮彈的攻擊下，他終於願意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起了我兒時的暑假生活，真的不知道是今勝於昔還是今不如昔。

回望八十年代，我上小學初中，彼時暑假不用參加各種各樣的培訓，長長的村巷裏，從早到晚都有孩子們追逐嬉鬧的聲音，和着時不時地牛哞驢嘶鳴的聲音，給平時有些寂靜的鄉村平添了幾多的熱鬧。

記憶裏，鄉村的馬路兩旁多參天的白楊，那時鄉村道路大都沒有硬化，路旁兩邊長着荒萋萋的野草，每到早晨朝陽剛升起，蛻了殼的蟬兒便爬上樹去，棲息在綠楊陰裏，等到太陽日漸熱起來，不知疲倦的蟬兒便不住地啼鳴，來表達對夏日的感恩。中午時分，夥伴們便聚在一起，去大路兩邊的大白楊裏去捉知了。在炎炎的烈日下，大家用知了網去捕知了。這知了網是用一根長木杆或竹竿，在它的上面固定一塑料袋，這袋子大多是以前的山丹丹牌洗衣粉的袋子，把開口周圍用鐵絲箍起來，箍成圓筒形，這樣知了網就做成了。來到綠楊陰下，看知了趴在樹上的位置，小心地把網子靠近它，然後迅速出擊，當它要逃時，正好撞進了網中，如果是雄蟬便聽到它在網中的哀鳴，一箇中午夥伴們要捉好幾十只蟬呢，然後大家蒐羅柴草，把擰去翅膀的知了放進點燃的火堆中，不一會，這些知了便命殞大火中，大夥把燒好的知了掰去下半部分，留下中間可以吃的部分。然後大家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絲毫沒有感覺到赤日炎炎的炙烤。今天想來那是何等地暴殄天物，但彼時卻是孩子們最快樂的假日時光。

下午時分，當陽光不再毒辣，大家三五成羣，胳膊上跨着大竹籠筐，去給牲口割草，那時農業機械少，犁耬耙耕都需要牲口，凡是農家人幾乎都養牛或驢或騾馬。夏收時農人把麥秸堆成草垛，後用鍘刀機把它鍘成大約二三釐米的乾草貯存起來，放暑假了，夏季的綠草長得茂盛，爲了給牲口增加青綠多汁草料，大人便讓孩子晌午飯後去給牲口割草，孩子三三兩兩去村外沒有耕種的田裏割草，或者誰家的紅薯田裏草長荒了，大家便分散開去，一個時辰左右，大家吃力地挎着超重的，裝滿青草的籠筐回來了，（擱如今，田地裏時常有農人噴灑草甘膦來抑制雜草瘋長，誰再敢貿然去別人家地裏割草呢。）然後用鍘刀把它鍘碎，要鍘得稍短一些，喂牲口時把它和鍘好的幹麥秸混和起來，再輔以麥麩或者玉米粉，在上面潑撒清水，把草料攪拌均勻。傍晚時分該是牲口們享受大餐的時候了，家人紛紛將自家的牲口拉回圈裏，開始喂牲口。

鍘完草後已是向晚時分，孩子們便奔向村子中心，那裏有生產隊裏的一臺公用電視機，大家佔好了凳子，專等專門負責開關電視的人來看自己白天想了很久的電視節目。我們村那時主要負責放電視的是有小兒麻痹症的轉社叔，他腿腳不太靈便，便負責電視的開關。那時的精神生活也比較貧乏，享受精神生活主要靠電視。有人親切叫日本電視劇《排球女將》的主角小鹿純子爲“馬六神”，原因是她跑得快，又是逢星期六才播放，她的排球發球神出莫測，因此就叫“馬六神”了。孩子們假日裏不用去學校，所以便早早圍觀在周圍等待電視開播。

等到電視劇播完，如果白日的暑氣尚未散去，孩子便跟着大人到打麥場去睡，那時的打麥場場面光滑瓷實，大家鋪上涼蓆，睡在上面，仰觀星河，暗藍的天幕上星垂平野，一道白亮亮的銀河清晰可見。那就是傳說中王母娘娘用簪子劃出的天河，它生生地阻隔了牛郎與織女的恩愛的夫妻生活，讓他們只能隔河相望。小孩子還找尋北斗七星，像一柄長勺的七顆星星。場院裏涼風習習，許多人就這樣在清涼中一覺睡到天亮。

兒時的暑假是閒暇愜意的，即使遇到陰雨日，孩子在漏雨的房檐前看連環畫，那時許多人家檐瓦簡陋，不蔽風日，但是人們的內心是自足的，沒有了今天爲了追求物質極大化的焦慮感。童年的鄉村是慢生活的鄉村，兒時的暑假是慢生活的暑假。

如今的生活是日子越過越紅火了，可是大人們越來越浮躁了，孩子的精神生活豐富了，可是精神的枷鎖卻讓孩子失去了假日的歡娛了！?